2025-03-07 admin
一、《血傩书》陈三接过那枚青铜铃铛的瞬间,铃舌猝然震颤起来,一股麻意沿着掌心迅速蔓延。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油灯摇曳的作坊里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仿佛有无数鬼魅正伺机而动。
赵家管事袖口不经意间露出的半截手腕上,一道青灰色的尸斑,正像一条诡异的爬虫,沿着皮肤缓缓游动,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九尸续命傩面
”陈三轻轻摩挲着檀木匣上暗红的符咒,眉头紧皱,低声自语,“赵老太爷当真要用这等阴损的法子
这可是逆天而行之举啊!”管事似乎被陈三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绣着金线的绸缎长衫轻轻擦过门槛上的艾草灰。
他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恭敬说道:“陈师傅只管开价,我们老爷说了,只要您能办成此事,黄金十两,外加城南一座三进宅院,绝对不会亏待您。”
作坊西南角的傩面架忽然哗啦啦剧烈作响,那些平日里用以镇邪的雷公、钟馗面具,此刻在阵阵阴风中剧烈摇晃,好似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所操控。
陈三下意识转头望向院中那棵老槐树,月光将枝桠的影子投映在纸窗上,活脱脱像极了昨夜梦里张牙舞爪的鬼爪,仿佛要破窗而入。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这夜的死寂。
陈三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地窖的松木盖板。
刹那间,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陈三忍不住用手捂住口鼻。
只见九具尸体在朱砂精心绘制的八卦阵中围成一圈,那八卦阵的线条在幽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最中间那具女尸竟突然睁开双眼,原本应是清澈的眼眸此刻浑浊不堪,眼球缓缓转向陈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个极其恐怖的扭曲笑容——竟是上个月投井自尽的赵家三姨太。
她的面容苍白如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发丝不断滴落。
“借尸还阳,九死换一生……”陈三点燃犀角香,青烟袅袅升起,在烟雾缭绕中,小莲咳血的模样若隐若现。
小莲那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因病痛变得憔悴不堪,她被肺痨折磨得骨瘦如柴的身子,在破旧的棉被里显得愈发单薄,怕是等不到开春了。
陈三看着这虚幻的影像,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无奈。
桃木刻刀划破指尖,血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第一具尸体的天灵盖开始渗出黑水,那黑水如浓稠的墨汁,顺着八卦阵的纹路缓缓流向中央,所过之处,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诅咒。
当第九具童尸的眉心贴上黄符的瞬间,所有尸体竟同时直挺挺地坐起,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对准陈三手中的傩面,仿佛那傩面是它们重生的希望,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五更天,天边泛起鱼肚白。
陈三捧着傩面缓缓走出地窖,他的脚步略显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
赵家管事的轿子静静停在槐树下,轿帘缝隙间渗出暗红的光,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就在陈三递过檀木匣的刹那,轿中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恰似野兽在刨挖棺材板,那声音尖锐刺耳,让陈三的脊背一阵发凉。
三日后,青岩镇降下一场黑雨。
雨滴如墨,淅淅沥沥地洒落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整个镇子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陈三在茶楼听闻,赵家连夜搬去了省城,九十九辆马车满载着红漆木箱,在泥泞的道路上缓缓前行。
车辙印里渗出腥臭的粘液,在雨水的冲刷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当晚,打更人声称看见赵老太爷在镇口游荡,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赵老太爷脸上戴着一张会笑的傩面,每走一步,傩面便往下淌血,那血滴在地上,迅速被雨水冲刷,却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
中元节的夜里,月光如霜洒在小院中。
小莲竟突然能下床行走了,她赤着脚,脚步轻盈地走到院中井边梳头。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入井中,仿佛与井中的黑暗融为一体。
陈三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当他走近时,隐隐听见井底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让人不寒而栗。
小莲缓缓转过头,右眼竟变成了猫的竖瞳,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三水哥,”她的声音仿佛从水底幽幽传来,带着一种空灵而又诡异的感觉,“你听见青铜铃在响吗
”陈三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青铜铃铛,铃铛却纹丝未动,但他却仿佛真的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铃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回荡。
在那阴森的氛围中,井底传来的抓挠声如密集的鼓点,愈发急促,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井中挣扎,急于挣脱黑暗的禁锢。
小莲原本柔顺如瀑的乌发,此刻竟像被一股邪恶力量操控,陡然绷直,犹如一根根坚硬冰冷的铁索,毫无预兆地狠狠将陈三朝着井口拽去。
清冷的月光,本应柔和,此时却透过斑驳的云层,洒落在那口幽深古井的水面上,瞬间碎成一片片如磷火般诡异闪烁的光影。
陈三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他清楚地看见,井水中赫然浮现出九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倒影,正用那虚幻却又充满力量的手,紧紧托着小莲的脚踝。
那些倒影的面容模糊难辨,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阴森与寒意,仿佛来自地狱的凝视。
而小莲纤细的腕间,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枚色泽温润却透着丝丝邪气的翡翠镯子,镯子内侧那镌刻着的“陳”字,在这诡异的月光映照下,宛如浸满了鲜血,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丝。
“陈家小子到底还是接了这单邪门的生意。”
老镇长站在一旁,紧握着烟杆的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就像秋风中飘零的残叶。
烟灰簌簌地从烟杆上掉落,无声地落入青石板的缝隙里,仿佛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惊慌失措。
此刻,他们正置身于赵家老宅的废墟之前,四周一片死寂,荒芜的气息扑面而来。
烧焦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犹如一具具扭曲的尸体,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暗红色的菌斑,宛如恶魔身上令人作呕的鳞片,正散发着腐朽与邪恶交织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恐怖过往。
就在昨夜,镇西头王寡妇精心饲养的十头猪,遭遇了一场噩梦般的变故。
原本温顺的牲畜,不知被何种邪恶力量侵袭,竟全都变成了挂着人脸的怪物。
那些人脸扭曲变形,五官错位,痛苦与恐惧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惨叫,诉说着这世间难以名状的恐怖。
陈三腰间褡裢里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一阵急促尖锐的蜂鸣声,声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在急切地向陈三传达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陈三心中一凛,下意识地顺着铃音快步拐进了偏院。
偏院里荒草丛生,肆意疯长的野草几乎没过了膝盖,一片衰败凄凉之象。
在这片荒草丛中,一个石磨盘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一位沉默的见证者。
石磨盘下,正缓缓渗出乌黑如墨的液体,那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如同来自地狱的瘴气,令人作呕。
磨眼里,卡着半截桃木刻刀,那熟悉的模样让陈三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他在地窖中不慎丢失的那把。
当陈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刀柄的刹那,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不受控制地猛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民国七年的谷雨时节,天空中飘洒着如丝如缕的细雨,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朦胧而压抑的阴霾所笼罩。
陈三的父亲,一位技艺精湛的傩面匠人,被赵家以重金诚邀,去雕刻那神秘而庄重的镇宅傩面。
年仅八岁的陈三,怀着孩童特有的好奇与懵懂,偷偷地躲进了送葬的队伍中。
只见十六个身强力壮的壮汉,迈着沉重而艰难的步伐,抬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棺材周身缠满了粗重的锁链,仿佛里面囚禁着某种极其恐怖的存在。
棺椁的缝隙间,丝丝冰碴不断渗出,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开出一朵朵猩红如血的曼陀罗花。
那花儿娇艳欲滴,却透着一种致命的诡异,仿佛在吸食着世间的生气。
当晚,父亲拖着疲惫而又失魂落魄的身躯回到家中,喝得酩酊大醉。
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泪水纵横,哭得肝肠寸断,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说自己用那历经百年岁月的槐木雕了一张“夜叉啖鬼面”。
然而,在雕刻的过程中,他竟分明听见棺材里传出婴儿凄惨的啼哭。
那哭声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地刺进父亲的心底,搅得他的灵魂都不得安宁。
此刻,石磨盘下的刻刀仿佛被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力量唤醒,突然变得滚烫无比,烫得陈三的手几乎要握不住。
刀刃上,渐渐浮现出一行行蝌蚪状的咒文,那些咒文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微微***,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咒文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岁月尘封的禁忌。
与此同时,井口方向隐隐传来傩戏那独特而又诡异的鼓点声。
那鼓点节奏急促而紊乱,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丧钟,敲打着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陈三循声望去,只见九个头戴哭笑面具的白影,正围着古井,迈着诡异而僵硬的罡步。
他们的身形虚幻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但每一步落下,却又带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力量。
小莲手中原本的梳子,不知何时竟换成了一支人骨簪。
簪头清晰地刻着赵家族徽,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而邪恶的光泽。
小莲的眼神空洞而迷离,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正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深渊。
陈三循着傩戏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唱腔,一路追到了祠堂。
刚踏入祠堂,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陈三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本梁上垂下的经幡,此刻竟全变成了一张张惨白的人皮,在阴森的风中轻轻摇曳,发出令人胆寒的簌簌声,仿佛那些人皮在痛苦地挣扎、哀嚎。
供桌上摆放的三牲祭品,不知何时竟长出了赵家人的脸。
那些脸扭曲变形,五官因极度的恐惧与痛苦而错位,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他们所遭受的悲惨命运。
而在供桌的正中,那尊破损的傩神像,分明套着陈三给赵老太爷做的续命傩面。
面具额头的朱砂符已然裂开,从那裂开的缝隙处,竟缓缓钻出半截青黑色的婴儿手臂。
手臂上的皮肤皱巴巴的,指甲尖锐如钩,正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要抓住这世间仅存的一丝生机,又仿佛在向闯入者发出死亡的威胁。
“陈哥儿可知九尸还阳阵的真意
”一个沙哑而又阴森的声音,从那傩面里幽幽传出,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深处。
陈三定睛一看,只见赵老太爷的舌头竟已变成分叉的蛇信,正不停地吞吐着,嘴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他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模样恐怖至极,仿佛已不再是人类,而是被邪恶力量侵蚀的怪物。
“当年你爹封进棺材的,可是赵家真正的长子——”话音未落,鼓声骤然变得急促如雷,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震得粉碎。
紧接着,九具凶尸破土而出,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被同一股邪恶的力量操控。
每具凶尸的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身上的衣物早已破败不堪,露出一块块腐烂的皮肉。
它们的眉心,都深深地嵌着陈三刻的傩面碎片,那碎片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而冰冷的光芒,仿佛与凶尸融为一体,成为了它们邪恶力量的来源。
陈三深知此刻已无退路,他咬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拿起祖传刻刀,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掌心。
鲜血如注,瞬间浸透了刀柄上的咒文。
那些原本静止的蝌蚪状符号,仿佛被鲜血激活,突然游动起来,顺着陈三的血管迅速蔓延。
刹那间,祠堂的地砖下传来一阵如***般的锁链崩裂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剧烈震颤。
紧接着,二十年前被封印的棺椁如同一颗炮弹般冲天而起,棺盖上“陳永镇”三个血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刺得陈三双目生疼。
陈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竟把自己做成了活傩面,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痛苦
就在这时,小莲那凄厉的尖叫从井底传来,仿佛要撕裂这黑暗的夜空。
陈三转头望去,只见小莲的身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无数根红丝线,向着四周飘散。
那些红丝线纤细而坚韧,在夜空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命运的丝线,正将小莲一步步带向毁灭。
陈三心急如焚,在血月即将完全被蚀尽的最后一刻,他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口棺椁,用尽全身力气将刻刀***父亲空洞的眼窝。
在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九具凶尸的傩面同时转向祠堂的匾额——然而,那上面根本没有什么“赵氏宗祠”,只有一块布满抓痕的槐木灵牌,上面赫然写着“陳氏守棺人”。
这几个字仿佛蕴***无尽的宿命与悲哀,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陈三的心头。
血月坠入古井的瞬间,整个青岩镇仿佛被按下了某个恐怖的开关。
地面开始剧烈地***,仿佛有无数的怪物正急于从地下钻出。
紧接着,无数戴着傩面的尸体破土而出,它们的脖颈上都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的打***是陈家傩面独特的捆扎手法。
那些尸体形态各异,有的扭曲变形,有的残缺不全,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
小莲此刻已完全化作井中的一个血葫芦,那藤蔓般的发丝疯狂地蔓延开来,缠住了陈三与那些凶尸,仿佛要将他们一同拖入无尽的深渊。
当父亲棺椁里的黑水缓缓漫过陈三的嘴角时,他终于看清了刻刀上那神秘的咒文——那根本不是什么镇魂咒,而是傩面匠人代代相传的献祭书。
最后一块傩面碎片嵌入陈三眉心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百年来所有陈家人的哀嚎,那声音在他的血液里苏醒,如同一曲悲壮而又绝望的挽歌。
青铜铃铛在那无尽的深渊尽头,发出一阵清脆而又空灵的声响。
成千上万的傩面,如蝗虫般铺天盖地地扑向那即将消失的血月。
月光下,那些傩面的表情各异,有的狰狞恐怖,有的诡异阴森,仿佛都在诉说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恐怖故事。
或许百年后,又会有个天生异瞳的匠人,怀着未知与好奇,接过写着“九尸续命”的檀木匣,开启一段同样充满惊悚与未知的宿命之旅。
子时的夜幕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赵家祠堂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在一片死寂中竟自行崩裂开来,“啪嗒”一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
紧接着,门缝中缓缓淌出粘稠的脂油,那脂油泛着令人作呕的光泽,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气息,在地面上缓缓蔓延。
陈三手持犀角灯,小心翼翼地朝着祠堂内照去。
昏黄的灯光在祠堂内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戏台两侧原本描金绘彩的柱子上,此刻竟爬满了如血管般扭曲蜿蜒的纹路,那些纹路似乎还在微微跳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而在戏台前的八仙桌上,供奉着的竟然是陈三失踪三日的雷公傩面。
那面具眼眶里赫然嵌着两颗发霉的桂圆,陈三凑近仔细一看,心脏猛地一缩,才惊觉那竟是两颗干缩的人眼,空洞的眼神仿佛正凝视着他,透着无尽的阴森与诡异。
“咚咚锵——” 毫无预兆地,一阵震耳欲聋的傩戏锣鼓声凭空响起,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撞击着陈三的耳膜,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只见戏台幕布缓缓掀开一角,九个纸扎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捧着陈三的刻刀、墨斗、朱砂盒鱼贯而出。
它们脸上涂抹的油彩在清冷的月光下逐渐融化,顺着纸糊的身体流淌而下,露出底下青黑的尸皮,散发着阵阵腐臭。
为首的纸人嘴角突然诡异地上扬,咧出一个夸张的笑容,随即“噗”地一声,掉出半截泡胀的婴儿手指,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陈三的脚边。
纸人队列缓缓移动,在戏台中央拼成一个八卦阵。
每踏一步,地砖缝中就渗出黑血,那黑血仿佛无穷无尽,迅速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
陈三的异瞳突然一阵刺痛,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盯上。
他定睛看去,只见戏台地板下竟埋着九口竖棺,棺盖上全刻着陈家独特的傩面纹样。
而在最中间的那口青铜棺椁,被密密麻麻的红绳缠成了茧状,绳结上挂满了陈三这些年卖出的傩面,那些傩面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家祖训第一条,不可雕白面。”
父亲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底传来,带着棺木共振的沉闷声响,在祠堂内回荡。
陈三这才惊觉,那些看似普通的红绳根本不是麻线,而是用尸油浸泡过的胎发编织而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戏台梁上不知何时垂下密密麻麻的傩面,每一张都在不断地滴落混着香灰的血水,“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是死神的倒计时。
陈三匆匆赶到镇碑坊下,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奋力挖出祖传的樟木箱。
箱子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箱内黄绸裹着半卷《傩经》,残页上的符咒用尸血书写,字迹仿佛还在微微跳动。
符咒遇风即燃,瞬间化作灰烬。
在那灰烬之中,隐隐浮现出祖父的手记:“九尸续命实为借阴契,赵家所求非续命,乃开鬼门。”
陈三看着这些字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陈三冲回作坊时,只见原本明亮的二十八盏长明灯,此刻全变成了幽绿色,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小莲留下的绣花鞋,正如同活物一般,啃食着他未完成的钟馗傩面。
鞋尖竟伸出蜈蚣状的舌信,一伸一缩,仿佛在品尝着美味。
地窖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拉锯声,陈三顺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走去,只见九具凶尸正手持他的刻刀,相互给对方雕刻傩面。
碎木屑四处飞溅,其中还混着带血的指甲盖,血腥气弥漫在整个地窖。
中元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如注般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洗净。
镇东的坟岗在暴雨的冲刷下,轰然垮塌。
上百具骷髅举着人皮灯笼,如同一支诡异的队伍,在雨中摇摇晃晃地游街。
陈三不顾风雨,一路跟随到乱葬岗。
只见赵老太爷的续命傩面嵌在槐树桩上,树身的裂口不断吐出裹着傩面的胎儿尸骸,仿佛这棵槐树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怪物,正源源不断地吐出邪恶的产物。
树根处埋着一口描金漆箱,箱盖缓缓打开,九十九支人脂蜡烛自动燃起,火焰摇曳,每支烛芯都裹着一张写有陈三生辰八字的黄符。
就在这时,最粗的那支蜡烛突然“噗”地爆开灯花,蜡油里缓缓浮出小莲的脸。
小莲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幽幽地说道:“三水哥可知,二十年前你爹雕的夜叉啖鬼面,用的正是我的头骨。”
话音刚落,火焰猛地蹿高,映出箱底密密麻麻的翡翠镯子,每个镯子内侧都清晰地刻着“陳”字。
血月如同一颗巨大的妖异红眸,高悬当空。
整个镇子的井水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煮沸,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
陈三面色凝重,缓缓跪在祠堂废墟前。
他紧咬牙关,拿起刻刀,毫不犹豫地剜出自己的右眼。
那只异瞳落入青铜铃的瞬间,铃舌竟化作一条黑鳞小蛇,“嗖”地钻入地缝。
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龟裂,从裂口处缓缓升起九座傩神庙。
每座庙门都挂着用陈三面容制成的傩面,那些傩面表情各异,却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庙内的神像竟是由二十具交缠的尸骸拼成,形态扭曲,令人作呕。
最顶端的女尸腹部高高隆起,仿佛孕育着某种恐怖的存在。
当陈三的血滴落在神像额头时,女尸的腹部突然裂开,一个尸胎破腹而出。
那婴孩脸上戴着监控续命傩面,手中还攥着半块翡翠镯片。
就在此时,全镇的傩面仿佛被同一股力量操控,突然同时唱起傩戏,那曲调竟是陈三娘当年哄他入睡的摇篮曲,可此时听来,却充满了阴森与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婴啼哭声中,青岩镇外那片阴森的乱葬岗,仿佛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所操控,缓缓隆起了九座坟丘。
坟丘上的泥土翻滚着,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急于破土而出。
陈三的目光被满地滚动的翡翠镯子残片吸引,那些残片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在指引着他。
他顺着镯子残片的轨迹,钻进了一条幽深的地缝。
当陈三艰难地穿过地缝,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竟闯进了一片宛如来自地狱的倒长的傩面林。
每一棵槐树的枝头,都沉甸甸地挂着风干的傩面,那些傩面表情各异,有的狰狞恐怖,有的诡异扭曲,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
而在槐树的根系处,纠缠着一具具戴着青铜铃的尸骸,尸骸早已腐朽不堪,空洞的眼眶和张开的嘴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树皮上正缓缓渗出一种腥甜的汁液,陈三凑近***了一下,那味道竟与小莲平日所用胭脂的味道一模一样,可此时却透着无尽的诡异。
沿着这片傩面林的深处走去,一座由人骨搭建而成的戏台出现在眼前。
戏台的台柱竟是用一整条脊椎拼接而成,每一节椎骨都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痛苦。
赵家三姨太身着华丽却透着腐朽气息的服饰,正在台上跳着那令人胆寒的《五鬼锁魂》。
她每旋转一圈,裙摆下便会掉出一串串着傩面碎片的胎盘,胎盘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在地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陈三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戏台,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戏台暗格时,一股彻骨的冰凉瞬间传遍全身。
他惊恐地发现,指尖触碰到的竟是冰凉的发丝。
他颤抖着打开暗格,只见二十具陈家先祖的干尸蜷缩在其中,每具干尸的天灵盖都嵌着半块翡翠镯子,镯子上散发着神秘而邪恶的光芒。
中元夜悄然滑过三更,镇东牌坊下的青石板突然如同汹涌的海浪般翻涌起来。
“轰隆隆”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九百九十九个头戴傩面的陶土兵破土而出。
它们的脖颈上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的打***是陈三平日里绑傩面的独特手法。
这些陶土兵的胸腔里塞满了黄符,每张黄符上都赫然写着陈三的生辰八字,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场噩梦。
陈三怀揣着满心的恐惧与疑惑,悄悄地***着这些陶土兵。
当来到一座破旧的庙宇时,他看到赵老太爷的续命傩面正静静地飘在供桌上。
供桌上的香炉里,插着三支用人腿骨制成的香,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在烟雾中竟渐渐浮现出民国七年的场景。
只见陈三的父亲正将一个哭闹不止的婴儿封入傩面,那婴儿的后颈处有一块蝶形胎记,与小莲锁骨上的印记竟然一模一样,这一发现让陈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镇北棺材铺的刘瘸子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用活人脸皮雕刻傩面。
陈三听闻后,心急如焚地闯进刘瘸子的作坊。
一进门,二十八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尸油灯将整个作坊映得满墙血影晃动,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
刘瘸子手中的刻刀深深地扎进一位少女的面门,而那刻刀的刀柄,竟是陈三那夜在地窖遗失的桃木刻刀。
就在这时,受刑的少女突然睁开双眼,她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陈三在地窖布阵的模样,紧接着,少女发出一种阴森的声音:“陈哥儿,这第九张人皮傩面,该用你的脸。”
陈三愤怒而又恐惧,他一把撕下墙上挂着的傩面。
傩面背面粘着一张发黄的婚书,婚书上赵家老爷与陈家女的八字赫然在列,而立约日期竟是光绪三十三年。
婚书的夹层中掉出半片翡翠镯,陈三将其与自己怀中的残片拼合在一起,竟拼成了完整的咒文:“以傩为媒,九世轮回”。
看到这咒文,陈三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谜团之中。
陈三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傩戏鼓点,一路追寻到山神庙。
刚踏入庙门,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梁上悬着九十九具戴着傩面的腐尸,那些腐尸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神像手中的青铜铃正在不断渗血,仿佛被某种邪恶力量侵蚀。
突然,铃舌化作一条小蛇,“嗖”地钻进了陈三的耳道。
一阵剧痛瞬间袭来,陈三眼前一阵模糊,恍惚中看见父亲正跪在祠堂中,将刻刀狠狠地刺进一位孕妇的腹部。
那妇人腕上的翡翠镯滑落坠地,“叮当”声与青铜铃的声音相互共振,仿佛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陈家男丁生来便是傩面容器。”
赵老太爷那阴森的声音从神像腹中幽幽传出。
话音刚落,供桌突然裂开,露出一个如深井般的黑洞。
九具凶尸托着用红绸包裹的婴尸,缓缓从黑洞中升起。
那孩子的襁褓竟是用《傩经》的残页缝制而成,每一片纸都浸透了陈三的掌心血,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陈三怀着满心的悲愤与迷茫,来到祖坟前。
他点燃犀角香,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渐渐凝成祖父的虚影。
祖父的虚影指向坟头的老槐树,陈三顺着祖父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身的裂缝里嵌着一把青铜傩面刀。
刀柄上刻满了镇魂咒,然而刀刃上却沾着新鲜的脑浆,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陈三拿起刀劈开树干,刹那间,二十个翡翠镯子如血滴子般飞射而出,将陈三的影子牢牢钉在墓碑上。
墓碑上的碑文在月光的映照下,竟扭曲成了傩戏的唱词:“七月半,嫁新娘,傩面童子坐高堂...” 紧接着,地底传来一阵如雷鸣般的锁链断裂声,九口黑棺破土而出。
棺内的傩面竟全是陈三十岁前的模样,仿佛时光被扭曲,将他的童年记忆与这恐怖的场景交织在一起。
而在最末那口棺材里,小莲身着血红嫁衣,宛如从地狱而来的新娘,怀中抱着一个戴着傩面的白骨婴儿,那画面诡异至极。
血月全蚀的那一刻,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
全镇的傩面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纷纷自行飞向祠堂。
陈三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决绝。
他割开自己的腕脉,让鲜血缓缓浇在祖传刻刀上。
刀刃上渐渐浮现出一幅傩神巡游图,图中抬轿的夜叉,分明长着赵家老爷的脸,那狰狞的面容仿佛在嘲笑陈三的挣扎。
九具凶尸看到这一幕,突然齐刷刷地跪地叩拜。
它们撕下傩面后,露出的脸孔竟与陈家先祖的画像分毫不差,这惊人的发现让陈三意识到,这场恐怖的事件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就在这时,小莲的嫁衣突然化作万千红丝,如同一张巨大的血网,将陈三与凶尸紧紧缠成一个血茧。
傩面婴孩缓缓爬进陈三空洞的眼窝,在这最后的时刻,陈三终于看清了真相:原来,青岩镇本就是一张巨大的傩面,而陈家人世代皆为傩神降世的肉身容器,他们的命运从出生起便被注定。
绝望与不甘涌上心头,陈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捏碎翡翠镯子,狠狠地扎进自己的心口。
在青铜铃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百张傩面齐齐唱起了安魂曲,那曲调在夜空中回荡,仿佛在为这一场悲剧画上句号。
十年后,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路过青岩镇。
此时的青岩镇已沦为一片残垣断壁,废墟间生满了血葫芦藤。
每一颗葫芦上都天然地长着傩面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恐怖故事。
镇口的老槐树开了人脸花,花蕊中坐着一个戴着傩面的玉雕童子。
道士好奇地伸手触碰,童子突然咧嘴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幽蓝的异光,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唤醒。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青铜铃响,迷雾中隐约可见九顶红轿缓缓而来。
轿帘掀动间,一个头戴哭笑傩面的送亲队伍若隐若现。
最前头的新娘盖头上,绣着一对交错的翡翠镯子,那镯子仿佛有着神秘的魔力,吸引着人们的目光,让人不禁猜测,这背后是否又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恐怖传说……二、《百鬼夜行图》纸人铺子内,那盏油灯散发着昏黄而黯淡的光,总比别家的灯光暗上三分,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李二娘全神贯注地裁剪着手中的纸张,当她剪完最后一刀时,只觉得手中的铜剪刃微微一颤,定睛看去,铜剪刃上竟突然凝出了一层细密的血珠。
这诡异的一幕,让她的心猛地一紧。
李二娘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主顾留下的尺寸单子上,仅仅扫了一眼,一股寒意便顺着她的脊背悄然爬上。
那新娘纸人的身量尺寸,竟与镇东裁缝铺失踪的三姑娘分毫不差。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三姑娘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就在此时,窗棂外悠悠飘来了一阵唢呐声。
那调子阴森诡异,正是《鬼抬轿》这首用于阴婚的曲子。
李二娘下意识地摸向装绣线的檀木盒,想要找点东西稳住自己慌乱的情绪。
然而,她的指尖刚一触碰到盒内的东西,便感受到一股湿冷的触感,仿佛摸到了一块从冰窖里取出的湿布。
她惊恐地抽回手,只见一条青灰色的小蛇,正从盒缝中缓缓钻出。
小蛇的蛇尾上,竟缠着半枚翡翠镯子,李二娘一眼便认出,那正是三姑娘平日里常常佩戴的那只。
“二娘,明儿寅时送亲。”
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破旧风箱里挤出的气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纸窗上映出一个佝偻的人影,那身影模糊而扭曲。
李二娘刚要张嘴应声,目光不经意间扫向那人影,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她惊恐地发现,那人影竟然没有头,脖颈的断口处,垂着一串青铜铃铛,在昏暗中轻轻晃动,发出微弱而诡异的声响。
李二娘慌乱地摸向案头那把镇邪的桃木尺,期望它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然而,就在她握住桃木尺的瞬间,桃木尺竟毫无征兆地自行裂开,“啪嗒”一声,掉出一张泛黄的婚契。
李二娘颤抖着捡起婚契,只见男方的姓名被一大滩血渍糊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辨认,而女方的名字却赫然写着 “李二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紧紧包裹。
子夜时分,一阵阴森的阴风呼啸着灌进铺子,将未完工的纸人吹得东倒西歪。
嫁衣的纸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恰好落进油灯之中。
油灯的火苗 “嗤” 的一声,陡然蹿成了幽绿色,将整个铺子映照得愈发诡异。
李二娘慌乱之中抄起剪刀,想要裁剪红盖头,试图完成这最后的工序。
然而,剪刀的刃口却像是咬住了什么东西,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拽不动分毫。
李二娘满心疑惑与恐惧地低下头,只见三姑娘的虚影正死死地攥着剪刀的另一头。
三姑娘的七窍中,正源源不断地淌出鲜血,那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很快便浸透了纸人的眼眶,让纸人原本空洞的双眼仿佛瞬间充满了怨愤。
“喀嚓!” 就在李二娘惊恐万分之时,剪刀竟自行合拢。
在幽绿的灯影下,纸人的腮红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李二娘惊恐地瞪大双眼,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竟缠满了绣线,线的另一端连着纸人心脏的位置。
在那里,隐约透出一张人脸的轮廓,仔细看去,竟像是她十年前难产而死的女儿模样。
城隍庙中,晨雾如浓稠的瘴气,沉甸甸地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愈发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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