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塘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十四日：晴

时序虽不是深冬，但初来的冬天也够严酷。树枝上已不见叶子，只有光秃的枝条在风中呻吟。今年的初冬要比往年的这个时候冷多了。城里的男男女女已穿上了笨重的冬衣御寒，而我的衣裳单薄，身子在寒气里发抖。

素来能吃苦的我，不知怎么有了一个奢华的欲望，那就是想买一件新棉袄过冬。我于上星期回家，向老父要钱。家中没有分文，老父裹着一件破棉衣，弟弟也是一样。这时，我几乎没有想到这些，执拗地要求父亲拿钱出来给我买衣。老父亲其实挺不容易的，母亲已离世两年多了。两年多来，他又当妈当爹的。我的话刺痛了父亲的心，他流泪了，这是我第一次看他流泪。这是多么痛苦的泪哦！

我凭什么要对他老人家发牢骚？这么多年来，贫困啃噬着我一家，但患重病的父亲毕竟带着我们兄弟俩（姐姐已出嫁）挺了过来，特别是仍然坚持送我们兄弟俩读书，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呀！对一个本本分分的种田人来说，一个病人能维持家里的生计也够值得自豪的了，更何况这几年家难接踵而来。想到这些，此时的我受到良心的谴责。爸爸，我实在对不起你，我不该有那么个要求和对你的顶撞与不逊。你为我们兄弟俩付出的够多够多的了。我有什么理由还要给你带来痛苦呢？

爸爸，我不要钱买衣服了。你那衰老多病的身体能够战胜冬天，那我一定能。家里没钱，这不能怪你，我为什么不能去挣钱呢？让你和弟弟能过上温饱。爸爸，好日子就到了。我明年不就大学毕业了吗？我也能挣钱了。相信，在明年的冬天里，我们全家在寒冬里不再冻得瑟瑟发抖了。

2021年8月8日整理成电子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