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14 admin
割草
记得那年,夏收刚刚结束,眼前该干的活也都干的差不多了,父亲就计划着去西沙窝割草。西沙窝就在老家村庄的西边,大概有个十多公里吧。那里全是一个接一个的沙丘沙梁子,这些沙丘沙梁子随着风的方向也在不停地变化,大的有几层楼那么高,小的也就一两米高。那些高低不同的山梁子一个连着一个,拐弯抹角,形成一些沙圈或是小型的平掌子,周围都是沙梁子,在那些沙圈子和平掌子上生长了一些芦草,这个季节正是芦草生长旺盛的时候。
自从实行了包产到户,土地和牲畜都分到了各家各户,我家分了十几亩土地和一匹骡子。要说这匹骡子可是出了名的调皮,在生产队大集体的时候,一般人都使唤不了,只有几个人能降伏住,父亲就是其中一个。在分牲畜的时候,虽说是抓阄分得,说来也巧,那匹调皮的骡子被父亲抓上了。这骡子最喜欢吃西沙窝里的芦草,每年都要去割些回来,以备骡子冬天吃。
头天晚上,母亲就准备好了吃的干粮和喝的茶水,父亲准备好了镰刀,绳子等必备的东西。第二天天麻麻亮我被母亲从被窝里喊起来,坐到了父亲赶着由调皮骡子拉着的车里,跟随父亲去西沙窝割草。那是我第一次跟随父亲去割草,以前都是父亲和母亲去割的。虽然提前已经说好了要去割草,但早早地被喊起来,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故意坐在车厢的后面,和父亲拉开一定的距离。骡子被父亲赶着上路了,车在漆黑的村路上行进,路边人家的看门狗疯狂地叫着,仿佛我们是夜间来村里偷东西的小偷。车离开村庄接近西沙窝的时候,天就大亮了,能看清方向和路线了。调皮骡子已经去过好几次了,对它来说是“老马识途”,轻车熟路。
父亲带着我找到了芦草比较集中,长势较为好的一个沙圈子里,把车卸了,骡子就拴在车上。父亲在前面割草,我就在后面往堆里收草。沙窝里的芦草不像草场那样,一大片一大片的,而是这里一丛那里一窝,需要收到一起晾晒,以便装车。就这样父亲割草,我收草,不到中午差不多就割了一车草了。那天正好骄阳似火,割的草在太阳下曝晒,慢慢地开始干了。在等待草干的时候,我和父亲吃了干粮,喝了茶水。父亲又去周边寻着再割几把草,我在躺在车上休息。
看着拴在车上的调皮骡子,都站了好几个小时了,太阳又晒,估计也是又饿又渴吧,看上去焉头耷拉,无精打采,让人很同情。就起来去给调皮骡子给了些新割的芦草,可骡子戴着嚼子无法吃草。我没多想,就把骡子嘴上戴着的嚼子给取了下来,不取还好,这一取骡子像是重新活了,一改刚才的无精打采,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目中无仁,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围着车在转圈子,并不断地往外挣脱着,看来骡子是要回家了。这可不行呀,如果骡子跑了,这车怎么办,草又咋拉。我赶紧上前拉紧缰绳,试图想阻止骡子逃跑,可骡子根本就不识好歹。我把嚼子给它取了,它不但不感恩,反而倒打一耙,想要害我呀。我死死地抓住缰绳,想把嚼子再给戴上,可骡子哪里肯呀,看情况不对,骡子使出浑身解数,连蹦带跳,三下五除二挣脱了缰绳,尥了个蹶子往家的方向跑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晕了,手里提着缰绳、笼头和嚼子,追着逃跑的骡子,大喊了起来:“爹,骡子跑了……爹,骡子跑了……”当时我都不知道父亲在什么位置,只管大声喊叫,都带上哭声了。眼看骡子从沙梁上翻过去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父亲出现了。但面对光条条的骡子,父亲赤手空拳又怎么抓住它呢?父亲刚好在那个沙梁子后面割草,听到喊声,起身一看,调皮骡子已经在眼前了,父亲扔掉手中的镰刀,飞奔上去,硬生生抓住了骡子的鬃,揪住了骡子的后腿夹,骡子毫无防备,只好束手就擒了。真不敢想象父亲哪里来的那么大劲,竟然赤手空拳把一匹脱缰的“野马”降伏了,不仅是抓住,而是把骡子撂倒在了沙梁上。我赶紧拿着缰绳、笼头和嚼子跑了过去,父亲重新给骡子戴上了,骡子老老实实地又回到了车停的位置。父亲拿起车上的鞭子,用力地在骡子的屁股上抽打,刚开始骡子还不服气,转圈子,尥蹶子,到后来乖乖地,顺从地站着不跑不跳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了认错的头。
父亲打累了,骡子了也服了,草了干的差不多了,但我的心还提在嗓子眼上,惊魂未定,先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在演电影电视,可这一切的导火索却是我,是我自作主张把骡子的嚼子给取下惹得祸。真不敢想如果骡子没有被父亲抓住,如果骡子真的跑了,这车,这草怎么办?父亲没有责怪我,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我们开始捆草,装车,回家,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好像没有发生过那惊魂未定的一幕。一车草拉回家了,一捆一捆的全部被骡子吃了,但那次割草的经历却永远地刻印在我的心中,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图文:许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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