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杯记

　　文/吴琼

　　少时读《红楼梦》，见第十八回元妃省亲，听戏时一共点了四出，其中有一出叫做《一捧雪》。脂砚斋有批语说：“这四出戏伏四事，乃通部之大过节大关键。一捧雪中伏贾家之败。”贾家之败是注定的了，当时却不知道这《一捧雪》究竟为何戏，听这名字还很香艳。

　　《一捧雪》是生于明末清初的戏剧家李玉所著的一部戏剧，近日偶然看了这部戏剧才知道，这里面的“一捧雪”是一只很神奇的玉杯。相传，明代嘉靖年间，曾出现过一只名叫“一捧雪”的玉杯，轰动一时。此杯不仅造型精美奇特，玉质精良剔透，洁白如雪，雕工技艺精湛，而且冬暖夏凉，同样的酒水置于杯中，随着气候的变化会呈现出不同的温度。将杯捧在手中，加水后双手一搓，杯中便水花飞溅，犹如飞雪一般。杯身琢有梅花五瓣，似腊梅盛开，外部攀缠梅枝，枝上开着十七朵大小不等的梅花，与杯身自然相连，形成一体，杯底中心琢一花蕊，实在不得不说是一件奇珍异宝。在《明史》和《张汉儒疏稿》中均有关于明代权臣严嵩为将此杯据为己有，用尽奸计迫害杯主人太仆寺卿的记载。元、明、清时期正是中国戏曲、杂剧、小说兴盛的时候，很多文人墨客根据此事写出了不同的剧本，其中以李玉的这部《一捧雪》最为著名，也最为精彩。

　　戏中的故事情节被作者描写得极为复杂，简单的概述，说的是男主角莫怀古——也就是这“一捧雪”的主人，结识了一男一女，女的叫雪艳，是个青楼女子，长得很美丽，男的叫汤勤，是个裱画匠，为人聪明圆滑、能言善辩。莫怀古将雪艳纳为妾，将汤勤视为好友，却不料，青楼女子忠肝义胆，所谓的正经匠人却是阴险狡诈。汤勤对雪艳的美貌垂涎三尺，意欲据为己有，故意将莫怀古珍藏“一捧雪”之事密报给了当朝奸臣，并怂恿其夺人所爱。从此，莫怀古开始了逃亡之路，先是献上了假玉杯，被识破后假死，亡命天涯。雪艳见到尸体信以为真，想为亡夫报仇，假意嫁给汤勤，在洞房花烛之夜将汤勤刺死，而后自己也自尽身亡。故事的结局虽然算不上悲剧，莫怀古在妻子祭奠他的时候现身相聚，儿子也冒死上书，为父亲昭雪不白之冤。然而佳人已逝，莫怀古也历尽坎坷，未尝不令人扼腕叹息。

　　对于它的作者李玉的记载没有太多，只知道李玉是江苏吴县人，崇祯末年中乡评副榜，明亡后专事剧本创作，作有传奇四十余种。传奇《一捧雪》在传说的基础上，情节更为曲折复杂、扣人心弦。后来京剧、徽剧、晋剧、秦腔、汉剧、豫剧、河南曲剧等皆取材于李玉的《一捧雪》，上演有《温凉盏》《审头刺汤》《莫成替主》《搜杯代戮》《蓟州城》等戏曲传统剧目。想来自古文人多情痴，能创作出如此传奇剧幕的作者，李玉也一定是一位经历坎坷，内心情感丰富，善于感怀领悟的人。有人也说过，“自古侠女出风尘”，无论这故事情节有多么的复杂，雪艳都当是全剧最出彩的一个人物，且听那戏文唱得——“秋波眼含怨恨，樱唇紧闭柳眉颦，穿白带孝未着脂粉，那捧心的西子也差三分。”、“雪艳娘怀抱人头珠泪滚滚，明知道是莫成可哭的是夫君，恸断了肝肠咽喉哽，血泪呜咽说确是真。”、“三更时分洞房进，苍天有眼护我身，青锋剑下除贼子。”这样的美艳绝伦、这样的深情厚意、这样的坚贞不屈，世间又能有几人。

　　清代杨恩寿在《词余丛话》中说，莫怀古的名字就是为了要告诫后人不要收藏这些稀有的古玩，以招致祸端。可再珍稀的物件也终究是个物件，那么雪艳那一片真情又怎么能够不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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