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妹菊花

王小侠

午睡起来，泡了一杯菊花冰糖茶，一朵大大的盛开的菊花在玻璃杯里伸展着腰肢，突然就想起了我的表妹菊花，仿佛她刚才还在我的梦里来过，看着杯子里的菊花热气腾腾，突然就熏湿了我的眼睛，原来她离开我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表妹是舅舅唯一的女儿，天生长得漂亮，一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笑声像银铃一般，扎着两只羊角辫儿，总是人没到声音先到，整天叽叽喳喳的，她比我小一岁，我们曾经在同一个班，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我们学习都不错，我是学习委员，她是文体委员，但是就是整天一个不待见一个，我骂她是个疯丫头，而她从来都不叫我一声哥，老远就喊我的名字，有时候还像个小大人一样训斥我，直到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就再也不叽叽喳喳了，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矜持了，有时还偷看我一下，等我再看她的时候，她又慌忙移开她的眼神。

那年舅舅家门口要修路，她的村子和我家离得很近，只隔了一条路，属于邻村，刚好修路就占了他家的房子，村子给另批了一块庄基地，修路又给了可怜的一点补偿金，修房子需要个过程，于是那个秋天，表弟和表妹就都住在我家，由于地方有限，我们三个常常挤在一起睡，每天我们都会玩到很晚才睡，我和表弟轮换着给菊花讲鬼故事吓她，有时候我和表弟说一些男孩子之间的小秘密，她好奇地凑过来脑袋，我俩就骂她，越骂她还越想听，也许是到了一定的年龄，那天睡梦中我突然摸到了一个小巧的柔软坚挺的东西，原来是她正在发育的小乳房，等醒来，我的身下湿湿的，从此后我就给母亲说，我讨厌这个丫头，于是母亲就让菊花和她去睡了。

那时候的男孩女孩都比较封建，但是同学们都知道我和菊花是表兄妹，有时候故意挤眉弄眼地说：表哥表妹，正好一对！有时候还集体重复地喊，她也不说话，气得脸红红的，从此，我在学校里就专门不理她，为了证明我和她没关系，我还故意和别的女孩说话，甚至打闹，这在那个比较保守的年代是很少见的，从此我们虽然同回一个家，同吃一锅饭，但就是谁都不理谁。我从小就调皮，那年夏天，我和表弟去村里的涝池游泳，我看表弟游得好帅，我从小就争强好胜，结果一个猛子扎进去，半天不见人出来，表弟赶紧拉了我一把，但他力气小，他大喊一声，救人啦！有人赶来合力救起了我，我被湿漉漉地抬回来，差点被淹死，后来，听同学们说，菊花在教室里哭得很伤心，不停地偷偷抹眼泪。

那年我和菊花一起考高中，我上了重点高中，菊花却没考好，上了一所职高，那时候舅舅家的房子已经修好了，她和表弟都搬回去了，再后来由于我在县城上学就很少见到她。有一次表弟告诉我，她因为没考上高中，上了职高，那所学校教学质量不高，生源都是不爱学习的娃，好像结识了坏同学，整天跟一帮小混混在一起，让我说说她，我想我的表妹不是坏女孩，她有可能是因为本来是班干部学习好，最后又考了个职高，她心气儿高就自暴自弃了。

但是那天表弟很生气地告诉我，说菊花嫌我和别的女孩打得火热故意气她，因为在菊花的心目中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却考上了好学校不理她了。表弟还质问我，是不是你已经摸了她的小乳房了？还有一次睡在那头还故意用脚踢了一下她肉肉的小屁股？是不是还骂她是小肥猪？我说，摸小乳房是在睡梦中，下意识的，不是故意的，踢她的屁股道是真的，我就奇怪了，为什么她浑身都瘦，腰却特别细，为啥屁股上的肉那么多，于是就忍不住踢了几下她的肉屁股，骂她小肥猪，她还咯咯笑呢！表弟看我态度诚恳，就放下了举起的拳头。可惜，那时候我不知道，腰细大屁股，尖尖挺挺的胸脯，这是标准的模特身材啊！这么标准美好的东西长在一个妙龄少女身上那就叫性感，那时候只知道很带劲，不知道有这个词儿。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那天正在上课，突然母亲托人捎话来让我赶紧回去，说表妹菊花出事了，让我回家送她一程。当我匆匆跑回家，却发现表妹菊花已经躺在一个薄皮的棺材里，家里正等着我回来看过后入殓，我那天扶着她的棺材哭得很难过，却发不出声音来，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浑身在颤抖，眼泪从我的指缝间悄悄滑落，却始终哭不出声音来，只有哽咽，表妹啊，哥来晚了，十八岁啊，多好的青春年华啊，就这么走了，还是被一个可恶的电风扇电死的，我甚至又想骂你，你个疯丫头，你没事动它干啥啊？可是任凭我再哭都哭不回来我可爱的表妹啦，菊花，哥来晚了，于是哭完我就命人把那个可恶的电风扇扔到了村外的大沟里。那天我看到秋风吹起了舅妈的头发，她哭得已经起不来了，众人抬着你的灵柩，是那样轻盈，可是不长的山路我们走了很久很久，我和表弟扶着你的灵柩眼里已经没有眼泪了，突然耳边好像飘过来一首歌，妹妹找歌泪花流、泪花流……

自从我的表妹菊花走后，爱诗词的我就不敢再读陆游那首有名的《钗头凤》了，我出去旅游都不敢去沈园，我生怕想起那个幽怨的唐婉，因为她令我想起我那活泼可爱的表妹菊花。

作家简介：王小侠，知名影视评论家，笔名南山一尘，喜欢自由时尚的生活，长安少陵原人，西安市作协会员，长安作协理事、外联部主任，出版有散文集《点亮心灯》，散文合集《脉散秦川》，曾获得多次文学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