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内衣当战衣

阮波

“三八”节前，从商场闲散而过，竟碰见各大内衣品牌摆摊折扣热卖，一堆堆各式花色的圆乎乎几何形，远远望去煞是可喜又煞是可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如今的文胸怎么越做越大越硬越厚实？曾在国外买过内衣比基尼，也不过是超薄无内垫的，里层缝死掉，想往里头塞东西都没门儿。不敢质疑国内销售的产品像盔甲般不够舒适，可想选一些薄而透气的还真不多。到美容院做肩部按摩，美容小姐们也使劲兜售如老祖母文胸般的大厚硬货色，勉强一试，她们就更不放过你了：这才叫女人！并时时发出“男人都喜欢大胸（home）”等等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厘头指教，不禁回敬“为什么成功晋级富太的女明星全都脸蛋漂亮，倒没听见有哪个超级波霸归宿很正点的”。此话只针对明星演员公众人物，普通妇女不在议论之列。

这可否算作女人自以为是或故意栽赃男人的其中一桩？

 

其实脸和胸也算是女人身上最具辩证关系的一对物事了。对男人来说，两全其美自然最好；只选其一，那得看这男人是什么货色了，各有所爱很正常，一般可能还是脸占上风。不过话又说回来，据可靠经验判断，脸蛋漂亮的胸一般不会太差——正如研究表明，五官与体能成正比，身体较协调脑子较聪明的，一般丑不到哪儿去（特殊个案不计），胸大无脑的说法只是表象并且早已过时。正常男人看女人，基本是看综合形象，一上来就盯着某个地方看的毕竟是少数。

记忆中的美人似乎都是父母那个年代的，全国上下一片蓝，包裹在制服一般的朴素衣着里，没有多余的细节打扰，美人就是美人，一目了然，做不了假，掺不了俗。我的舞蹈老师便是一例，市歌舞团的角儿，平日里一样素素的，淡淡的，飘飘的，却真的好看，至今记得。只是真的无法确定记忆是否可靠？眼光是否过时？

从美学角度讲，比例适合最好看。一个人性感与否，有时是在骨子里、气质里、风度里，甚至是境界里，清纯飘逸也是性感，无非一种感觉罢了。与张爱玲齐名、文笔大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苏青就曾明断：“性的欲望容易满足，刺激过度反而感到麻木”，“女人要算堂子里的姑娘最规矩了”，这些话都不是没有理由的。我虽不敢顺此话得出结论——最放浪形骸的难不成反是良家妇女和知识女性？但性感的确与职业、尺寸无必然联系，它是感觉也是天赋，它是身体的还是精神的。在性方面男人的确反倒比女人忠实，无论十几二十几三十几还是八十几的男人，无一例外，都爱年轻貌美身材好的女人，这当然有父系社会中男人受限较少的缘故，也与生理基因相关。而女人，十几岁爱长得好看的帅哥，二十几岁爱条件出色的帅哥，三十多岁爱心灵契合的帅哥，四十多岁爱能相伴终生的帅哥。这尽管只是大致规律，也不考虑个案，但总体而言证明女人善变、贪心，并且由于在男权社会里条件受限导致其不够诚实。这样子不诚实，长期对自我缺乏正确认知，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女性的过度美容整容之风，可是有没有考量过在整形之后男女关系的所有问题是否真正解决了？并且长期起效了？男人免不了好色，女人免不了错误估计自己，不是过高就是过低。我们最常看到的情形就是：自暴自弃、自曝其短、打扮过火、用力过猛，现实生活中能清醒定位、形象舒服已属罕见，且不论气场味道有格调的极品了。要知道，男人要的究竟是尤物不比奶妈。我们难道不可以试着对自己的胸部知足，试着不用盔甲来武装，试着解放闲适一下，像T台模特一样使衣服呈现自然曲线？为什么我们不能欲擒故纵一下，让不盈一握的细腰逛荡在松垮曼妙的裙身里？为什么就非得错把内衣当战衣了呢？

     

不过，自然会有人延伸到“妇解”“女权”这般骇人字眼，可又大又硬的文胸就与女权分子划清界限了？说实在的，讨好男人，与温柔恭俭让究竟还是有距离的，爱虚张声势的女人内心通常强硬。女人由身而心的自由，是自我意志的体现，与她自身天然的美完全是相辅相成的。其实，热爱自由如我也同样认可 “男主外、女主内”的合理性，这是对男女生理心理差异的天然调配——家庭的融合、私密、柔软，都在最大限度地保护女人雌性生态的完整不受冲击与破坏。女人的细致柔和反过来又可使保护自己的那个男人最大限度地释放雄性荷尔蒙，就像我曾提到的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电影中很男人的男人和很女人的女人。什么都可以变，就是自然生态的东西还真是强扭的不甜，更何况一些自由职业的家庭主妇已经印证了她们的成就不比职业女强人弱，她们不做则已，一鸣惊人，她们证明了自然属性与自我实现并不相悖，主要在于协调方式的艺术，这艺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也还是需要一些心智条件的吧。最不可信的是那些过分夸大男女对立的影视剧，敌对的阵营确实可以加强戏剧冲突，但现实生活中的两性关系如子宫般包容、互生岂不是更实在的选择？当然，此处所谓的“女主内”并不代表全然的放弃，似乎除了美容、麻将外便无所事事，经营生活自我提升的“女主内”也许真的是可以尝试的一个理想模式吧。因为有了爱侣、家庭的后盾，这样的女子最大的“好”在于淡定两字——就算是履行“陪”伴侣这样一个想陪时不能陪、不想陪时又必须陪的神圣职责时，也可以陪得出彩，陪而有获，陪得相得益彰甚至不遑多让，还要擅长于将“他陪你”变成“你陪他”，又或者将“你陪他”变成“他陪你”，这样的话，“陪”一辈子又如何！世俗爱情的最高准则也许就像马尔克斯在《霍乱时代的爱情》里总结的——社会生活的要害在于学会控制胆怯，而夫妻生活的要害在于学会控制反感。

看了许多女子在婚姻与恋爱中的迂回曲折、悲欢离合，不外如是：在婚姻里面会抓狂，在婚姻外面会索寞，不曾有过的则连些许的回忆与渺茫的期待也没有，真不是围城进出那么简单的问题。与男人的瓜葛也许真是女人终生的课题和永恒的学习，男人特别锻炼女人，反正亦成理。既然婚姻怎么选都是错，漫长的婚姻就是将错就错，我们免不了的也只有错上加错。其实大多数的女人都属陈丹青讲的“在平凡与出色之间”，大多数的女人也都在人生的路上胡乱走着走着，转眼间就老去了。

最后的结论是：

——能干、聪明、漂亮的女人，不累死男人，也累死自己；

——不能干、不聪明、不漂亮的女人，不气死自己，也气死男人。

真可谓殊途同归啊，上帝在此倒也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