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散文诗》读后感:质素、容量与抵达

 2021-08-30    admin

质素、容量与抵达

——2019年第3期《星星·散文诗》读后

宫铭杉

刘勰的《文心雕龙·总术》中提到 “是以执术驭篇,似善弈之穷数;弃术任心,如博赛之邀遇。”诗歌创作时而如“弈”,时而如“博”,散文诗这一文体将“弈”与“博”两种写作的风格统一起来,既有写实的容量,又有诗意的想象;既工于脉络架构气韵丰致,又精于神采之飞扬飘逸;既能容纳现实情境中的深度写作,也能承载意识流性的灵感写作。

 

《星星·散文诗》倡导关注时代、关注现实,摒弃语言的格式化和构思的程序化。2019年第3期《星星·散文诗》所刊登的全国青年散文诗人笔会的作品,皆具有高度的文体自觉。这些作品彰显了这些青年散文诗人通过写作传达出日常经验,他们舒展敏锐又细腻的触角,捕捉现实生活中意识的流动与灵感的闪现,凸显了当下散文诗引入生活中的新质素,使散文诗叙事容量更为庞大,也有了更为准确表达新时代的可能。在散文诗新的一百年开启散文诗新天地。

 

日常现实的多角度观照

 

青年征稿小辑中不乏有立足于生活场景的写作,这些作品从多个角度观照着广阔的现实生活。

黎子是位90后诗人,她的《独居女人的二十四个小时》谈论时间,如夜晚与白昼,是对翟永明所言的“黑夜意识”的接续,也是当代女性对自我有距离的再次审视。一个城市的夜晚引发了多重的精神体验,独处带来了女性对于自我存在的怀疑,在“黑夜正在下沉,白昼即将上升”的时刻,面临着自我与影子的分离,“夜与昼要在此刻分出疆界,背弃而去”。诗人精准地隐喻当代女性在现实生活中仍然身处的困境。

语伞的《客厅》语词中表现的是“我”与客厅这一“衔接性”空间的相处,客厅衔接着我与外部世界,借由它,“我”得以通向他人;随着客人的到来,客厅迎来了明亮,我沉寂已久的心也明亮了起来。同时,它也容纳着“我”与内部自我的相处时的情绪起伏,徘徊、犹豫、急促、警惕。诗人将切割城市空间的栏杆视为“美的另一种解说词”,栏杆“将自己束缚,将安全感,留给了我们。”栏杆是自由的反义词,是城市空间的囚徒,它阻断空间,也将自己的自由与远方限定在城市一隅,但它仍然选择与城市共生,成为城市的“发卡、项链或者是胸针”。主体精神空间与城市物象空间的并存共生,在映像和对话的关系中,揭示出诗人写作的现实坐标及当下色彩。

再读王琪的《城市西》和若非《片段速写》(组章)、蓝格子《物象》都写了诗人身处城市所见所感的种种困惑。不是毫无节制的负面情绪堆积,而是有细节力量的叙事,有辩证意味的沉思。

生命体验的修辞表达

 

成仁明的《尖锐的钉子》和霜扣儿的《涅槃》都是一种生命体验的表达,赋予跳跃的意识赋予与事物本质相契合的生命哲思的作品,这些作品借自然界中的事物彰显了诗人对时代景观的生命体验。

燕南飞的《路之问》将时间一一拆解。岁月是一条通道,它贯通并连缀着个体时间的起始点和终结点。正是在时间之路中,人同他自己的死亡在形式上面对面地站到了一起,他的路注定通向死亡。人们于这有限的人生中担心时间的流逝,死亡的迫近,但却无法阻止自身向死亡的靠拢,那是从出生就伴随着我们的路。人们“往往都会死在奔赴刑场的路上,从未想过把生路留给自己”。有时,时间又会善意地给我们暗示,类似秋天,“是一把未知的底牌,一再被忽视。你的对手没有了退路”。诗人借用散文诗的自由体式,无拘束地写出了的对于死亡,对于人生之路的时间体验。

深夜或许是人类最脆弱的时刻。黑暗将一切隐没,也使一起浮现,安全感和孤寂感同时存在,于是有了棠棣的《深夜的祭奠》。城市的深夜可能有人痛哭,有人为生存奔波,相同的是,我们都在承受选择、无助与孤独,“没有人点赞,没有人鼓掌,黑暗的角落里,能够抚慰内心的,除了泪光,还是泪光”。诗人直言我们需要坦然地面对命运的安排,肯定了坚韧与执着的力量,把“斧头攥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将生命之路无限延伸。

象征、寓言:更多的手段与更深的意味

 

还有一部分刊登的散文诗兼具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的情怀,以象征的语言或偏散文化的方式写作,有温度、有力度地传达当代经验。

张琳的《万物静默如谜》和微雨含烟的《你是我的远方》都具有经验性的写作,在场域和维度上倾向散文化。薛菲的《阿克塔斯时间》写作的是诗人的阿克塔斯充盈着感悟,偏向自省。“一些文学性的、书面语式的安慰根本无力到达。虽然我们相互抱着……难道倾吐、流泪、长久拥抱,与这个夜晚不符?”引领诗人反思言语或肢体动作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有效地传达我们的情感。

田字格和鲜圣在自由度上显得更为轻巧。而风荷的《读墨记》则深入到历史事件中,将书法大师的作品又融入现实意义。很好的衔接了历史与现实,不是简单地写读书法的感受,而是深入到书法作品背后,领悟时代。写法自然圆润,又不失灵动,兼容柔美与阳刚。“宣上的心声,力透纸背的游走,四两拨千斤。风声里盛放着一个朝代的苍茫和寂寥。”具有书法的张力和意境,又有散文诗的深邃和灵动。这组作品不管是草书,还是行书,在大师的神韵里赋予了散文诗的起伏和婉转。更显书法作品凝聚了大师的思想。

这一期,北野、黄成玉、陈劲松和王琰、赵亚东等诗人的作品显示出他们深厚创作实力,特色鲜明。

现实中,诗歌已经建立了一种我们熟悉的经验表达、语言秩序和审美方式上。当“李白”已将月亮写尽,当散文诗面对着古典资源,面对着现代生活的经验,又该如何自处;在风景的发现之后,是否又面对着散文诗语言的更新和形式的变革?这是对散文诗发展方向提出的问题。面对当下散文诗的写作,我们需要一个“山顶的坛子”,重建现代汉语的诗歌秩序,对诗歌的语言、技巧、价值观进行重新估量,介入社会现实与当代经验,实现散文诗的自我超越。

我们能通过这一期《星星·散文诗》的编选,感受到散文诗创作的题材进一步拓展,地域、历史、自然、现实生活成为散文诗的新质素,扩充了散文诗的容量。青年一代的散文诗人在处理现实经验时,呈现出更多“融合”的可能性,将个人的感受与时代的发展变化相互融合,他们并没有忽视传统文学的资源,而是用新的方式传达出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年轻一代特有的审美体验。

孙玉石认为《野草》从“整体上看, 有一种难于了解可又永远引人沉思的审美的艺术魅力。”( 孙玉石 ,王光明.鲁迅《野草》的生命哲学和象征艺术[J].鲁迅研究月刊,2005(06):47)这就意味着散文诗绝不仅仅是重复的自我之诗,诗人不是时代的旁观者或梦呓者,而是在场者与目击者。散文诗要书写对于生命本质的思考,书写最接近于现实本身的韵律之歌,承载这个时代共性的、普遍的悲欢体验,永远地“引人沉思”。

除此之外,散文诗的创作要勇于承担时代精神,用智性的思考与体悟,唤起读者在当下社会中的复杂体验的共鸣。青年散文诗写作者不仅要将散文诗的独特思维方式内化,使散文诗拥有思想深度和精神力量;同时需要内化的还有时代景观的存在,进而刷新散文诗中的现实景观。我们期待着青年散文诗人的创作能够延展集中于某一“点”或“线”的风景的观察与理解,上升为对时代、对人民生活整体性的、全面的、有高度的观察,坚持用明德引领风尚,用散文诗的写作启迪思想、陶冶情操、温润心灵,描绘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图谱,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创造出更多具有精神高度、文化内涵、艺术价值的作品,从而使散文诗的写作抵达更为广阔的天地。 

作者简介:宫铭杉,1993年生,辽宁沈阳人。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现就职于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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