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刘学高:远去的喀纳斯

 2021-08-30    admin  

作家简介:刘学高,笔名:长风,号:流浪行者,山东人,毕业于山东齐鲁石化党校经济管理大专,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

远去的喀纳斯

刘学高

存留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往往在时间的催化下:发酵,膨化,增长,涌动,生发出巨大的能量,搅动着情思,令人久久不能入睡。

——这,大概就属怀旧吧?

 

流浪行者·长风

 

“喀纳斯”为蒙古语,意为“美丽富饶,神秘莫测”。

喀纳斯湖湖面海拔1374米,蓄水量53.8亿立方米,列居中国淡水湖第三,湖泊最深处高程为1181.5米,湖深188.5米,是中国最深的冰碛堰塞湖,也是中国唯一的北冰洋水系。

传说,成吉思汗西征时,见到这个美丽的地方,决定在这里驻足几日,休整兵马。成吉思汗喝了湖水,觉得甘美清澄,便问手下将领。一位机灵的亲兵将领答道:“这是喀纳乌斯(蒙古语是可汗之水的意思)。”众亲兵便齐声附和“这是可汗之水”。成吉思汗笑了笑:“那就把这个湖叫做喀纳乌斯吧!”在图瓦人的传说里,他们就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成吉思汗驾崩后,遗体沉入喀纳斯湖中,图瓦人当年作为成吉思汗的亲兵,就留在这里,世代守卫“王陵”。

驼颈湾是喀纳斯湖的入水口,位于喀纳斯河的发源地,距喀纳斯湖南面约不到1000米的样子。喀纳斯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恰似驼颈的大拐弯,河东岸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甸,河西岸为原始森林。沿着林区的牧道奔喀纳斯,这是一条奔腾咆哮的河流,河水湍急而清澈。此刻,蓦然领悟,美的力量犹如这河水,它清澈、涓美、冷艳、柔顺,却势不可挡。河边雪柳依依,还有那蔷薇科灌木,枝条蘸在水中,激起一道一道细密的水花,与其枝头的小花交织在一起,煞是摄魄销魂。

喀纳斯河谷,象一幅长长的画卷徐徐展开,人在画里游,应接不暇的美景扑面而来,清凉清新的气息直沁肺腑。河谷底部蜿蜒前行的喀纳斯河,晶莹碧绿,流泻如绸,一会儿钻入林莽,一会儿又冲出山嘴,一路上雪浪飞舞,溅起无数碎玉;累了的时候便又缓缓地铺出一河液态的玉!两岸丛林掩映,偶有高大挺拔的云杉拖着墨色的影子,沟旁的水源处,散落着牧民的白蘑菇般的毡房,羊群、牛群撒满山坡,点缀在绿丝绦般的草甸上。

清晨,图瓦人家的院子笼罩在银光里,这是一座图瓦人库克莫尼卡克(蓝珠)支系与哈萨克混居的牧村。淡蓝色的炊烟正从家家户户的木垛屋、木刻楞顶上袅袅升起。他们的木垛屋和木刻楞与满洲里的不同,和苏联远东一带的木刻楞结构雷同。这里的屋顶有两层,外层陡峭的尖顶是为防风雨积雪的,与使鹿部落鄂温克的过渡木板房顶近似,尖顶的下部是一层平顶,夯实着一层一层的白灰泥土,与西藏的建筑方式大致相同,厚厚的泥土是用来抵御寒冬的;也有用泥草夯实而成的,犹似东北地区的干打垒。墙壁粗壮的圆木缝隙则用苔藓混合牛或羊的毛塞紧,从而起到冬暖夏凉的作用。

踏上牧人羊鞭指引的木桥,小小木桥发出吱吱嘎嘎的哀怨与呻吟,仿佛我的到来,搅扰了它的清净。走过小桥,有一边防派出所。在他们的指点下,寻进林区、牧业办公点设在这里的工作站,在守站的哈萨克人家吃了午饭,那香喷喷的包尔萨克(油炸果子)拌上新鲜的奶油和和深山蜂蜜,喝着可口的奶茶,就像在恩施俄罗斯第三代人家的木刻楞里一样,那惬意的劲儿,迄今难忘。就像在“英雄的东方第一哨”一样,我入住在中国最小的镇——乌苏镇——全镇只有一户人家一样,边民的热情与朴实难以用笔绘之。

和暖的阳光,舒适的肠胃,畅快的心情,悠悠荡荡地,穿越过一片密密丛丛的红松林来到喀纳斯湖畔。湖水恬静而安详,隐匿着在下游呈现的奔腾之势,蓄势待发。湖面倒影着山光水色,十分迷人。

登上海拔2030米的哈拉开特(蒙语骆驼峰)一览亭,亭与湖面的垂直落差达600多米。放眼远眺,喀纳斯河从驼颈湾开始,犹如一条仙人舞动的彩带,起伏跌宕,掠过眼前,霎时,又舞动着身姿向远方摇曳,继而,缓缓地消失在苍茫里。

喀纳斯的湖水会随着季节、温度的变化而变换着颜色。这个季节湖水随着周山的植被泛绿,呈现出浅绿及碧蓝色;似乎是我的脚步在调节着湖水的色彩,浅绿、青绿、海绿、海蓝、淡蓝,最后,与远山翠绿交汇在一起。就像儿子小的时候总爱问的一句话:“爸爸、爸爸,月亮怎么总是跟着咱们走”。

风习习、水盈盈,远山含黛,正自抒怀畅想,远处水平如镜的湖面上激起浪花,好像是水中生物游过、形成一个雁阵般的水花,由小到大、由弱到强;霎时,那壮丽的雁阵又由大变小、由强变弱,慢慢的逐水而失(这大概就是那个演绎的所谓“湖怪”)。

从山上另一个角度望去,湖水宛如一池琼浆玉液,墨绿中泛着白光,凝然不动。四周的山青翠欲滴,舒缓的高山草原和由山腰壁挂般垂及湖畔的针叶林交相辉映,如入仙境般,氤氲清奇。

 

喀纳斯湖畔静谧、沉寂

哈萨克牧人的鞭儿脆响之后,成群的牛羊向我涌来,他十分熟悉喀纳斯湖的隐秘。问及刚刚湖水中的奇异?他笑了笑:“那个湖怪的传说,其实是先人们为保护喀纳斯湖中的水生物和附近草场不被破坏,而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不过,水中确有大群的东西游过,像一个雁阵似的?”他看了看我,起身拿起了一块石子,包入绳套,抡圆了,突然,石子飞向远处,砸向一只离群的羊,又拢了拢袍子,盘坐在我对面,把酒囊子递给我,饶有兴致地向我讲起了湖水里的一种神奇的鱼,(多年以后,才知道:他讲述的红鱼应叫“哲落鲑”)。他说,这种鱼没有鱼刺,放在清水里煮煮,那鱼肉的鲜美,“嗬,嗬嗬。美,美美得唻!比我的羊羔,啊么,赛得过,赛得过。”他说这种红鱼个大、肉多,最小的一条也要十人才吃的掉,最大的像小舟子(小船)大小,啊么。我觉得他有点言过其实,在这样的深山湖泊,哪儿来的这般大鱼,又不是像我的家乡青岛,靠海。当然了,在青岛也没见过或听说过这么大个的鱼。

不过,很快我就信服了。傍晚,哈萨克大叔带我走进图瓦人家。撩开“闷帘”,房屋的冲门处的墙上是成吉思汗的画像,还有班禅的画像,他们是信仰佛教的,但不是汉传佛教。两侧的墙上则掛着兽皮、猎枪、滑雪板。

图瓦人家的大叔钓到了一条“小鱼”,我们去时,他已将鱼解成了一块一块的鱼肉,放在一个大“漂子”(大木盆)里,用面糊裹了,一块一块地扔进油锅炸熟,不一会儿,另一个大“漂子”端上来,满满的、金黄色的大鱼块,鱼头、鱼尾、鱼骨放在一个大铝锅里,乳白色的汤汁真得赛过羊羔肉。他们钓鱼所用的饵、钩都是祖祖辈辈约定俗成的,故而,钓到的都是十几斤以上的大鱼,小一点的鱼,既是钓上来,也赶快放生了。

女主人敬上自家酿制的奶酒,敬天、敬地、敬祖先……

图瓦人、哈萨克族、我这个大汉子民欢聚一堂。图瓦大叔吹起了苏尔——这是一种叫扎拉松草(图瓦人称为“艺达勒西”)的植物茎杆做成的吹奏乐器,看上去像小的时候父亲吹奏的箫,可它却只有三个音孔,但能吹奏出五六个音,类似古音的“宫、商、角、徵、羽”,并且能吹奏出复杂的和声。真是应了道教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理。苏尔的头端含在演奏者口中,它的乐音沉寂、苍凉,有点像“埙”,仿佛时光的流淌与风雪的呼啸,都藏在那小小的乐器里。

乍听到“苏尔”,心里一震,“苏尔”是北欧神话中的太阳女神,是太阳的化身……

传说:从前有个叫阿尔布养的图瓦人创造了苏尔这种乐器,吹起来可以一宿一宿的不睡觉,当地人说他不是一般凡人的肉长的,都叫他“苏尔鬼”。在阿尔布养60岁时娶了个30岁的妻子,是他用苏尔的乐音感动过来的。日子久了,他只顾吹奏,进山打猎,也没有一点收获。年轻的妻子急了,和他过不下去了,说:“树老了,叶没了,麻雀还能往上落吗?”听了这话,他离开了,边走边忧伤地吹着苏尔,结果山上的野羊、梅花鹿都被他的乐声吸引过来,妻子的心就被融化了,跑去把他拉了回来,恩恩爱爱过起了日子。

美丽的传说,天籁般的乐音,奶酒烧红的面颊,原汁原味的歌声,原生态的舞蹈,火塘里闪烁的红焰,蓦然间,都悦动在哪三个音孔里……《清史稿》中有记载:胡笳木管,三孔,长二尺四寸。这种胡笳,管身下部开有三个等距圆形按音孔,并模仿汉、唐年间的哀笳形制两端置角,形如细而长的喇叭,管口上端施角,改双簧为边棱吹奏,管中下端接有向上弯曲的角制喇叭口,用以扩大音量。

关于哀笳,唐代大诗人王维在《双黄鹄歌送别》中有:“悲笳嘹泪垂舞衣,宾欲散兮复相依。”晚唐诗人杜牧在《边上闻笳三首》中也有:“何处吹笳薄暮天,塞垣高鸟没狼烟”的诗句。

鲜美的鱼肉,飘香的奶酒,令我浮想联翩的陶醉了……

喀纳斯湖畔的夜晚是安谧的。图瓦人家的木垛屋里柴火红红的,酒与歌拨弄着月色。哈萨克大叔的酒杯里讲述着儿时过往:父辈们从湖里曾经捞起过大鱼,一条就装满了整整一辆马车……接着,图瓦大叔又给我说起了喀纳斯湖里那些漂浮聚集的大木头。

图瓦大叔告诉我,他们的祖先是500多年前从西伯利亚迁移而来,与苏联(今称俄罗斯)的图瓦人同属一个民族。他们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和生活习惯,他们的语言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与哈萨克语言相近。他们除欢度蒙古传统的敖包节外,也过汉族的春节及正月十五元宵节。难怪图瓦人与哈萨克族和谐的居在一起。

那一夜没有山风,夜空晴朗,星星就在树杪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松香与牧草、小花的馥郁,沁人心脾。临人家的牧人门前有乳牛在静静的反刍,它们有节奏的咀嚼与缓慢的吞咽声,更增添了几许恬静的氛围。月光下,我仿佛回到了云南坝美苗人侬大哥的家。唯有远处的布尔津河涛声依旧,向着夜空在不倦地倾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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