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鲠在喉——读凌叔华《酒后》

 2021-12-24    admin

  如鲠在喉

  ——读凌叔华《酒后》

  莫梓淇

  半年前面对结局只觉一头雾水,硬着头皮做了解读。半年后,我说,不甚痛快,如鲠在喉。

  对于凌叔华女士,我想高岭之花用于形容她该是贴切的,良好的家境与文化修养给予了她不同的眼界与思想,以女性的视角极其流畅的完成了故事的表述,实就我本身而言,我可能在女性独立解放之外,最直观感受到的,是爱与欲望。“出轨”是凌叔华20世纪20年代作品的重要主题,借“出轨”的发生、对象的选择及夫妻之间的性别权力博弈等方面揭开美满婚姻表象下个人隐秘的情欲流动,在书写具有现代意义的夫妻日第家庭生活的同时,也星现了中上阶层男女在新婚烟关系中的心理状态、权力博弈与自我形象望造,让后人得以窥见20世纪20年代中国“新家庭”中交叠传统与现代的性别关系与情感状况。

  “五四”激进思潮日渐平复,传统大家庭开始分崩离析,自由恋爱观念在知识阶层中已是深入人心并影响到城市平民男女,但新家庭性别秩序的形构与亲密情感的建设却并非一蹴而就,旧与新、传统与现代、保守与激进在现实生活与文学想象中不仅界限难辨,甚至重叠错位,自以为“新”的说辞与行动包裹的可能还是“旧”的道德与价值,而看来保守的人物及其实践也未必没有建设性的新内涵。女作家凌叔华擅长书写的,正是处于转型时期、介乎新旧之间的女性生命经验与小家庭的亲密情感关系。“出轨”是压抑欲望的移置与变体,体现交叠欣悦与忧郁、激情与挫折等诸多情绪状态。但在男权社会中,出轨对男性与女性的意涵不尽相同,对女性来说,“出轨”往往意味着自我意识的发现与情欲主体身份的确立。采苕对子仪流露的关心与对永璋热情的平静的回应形成鲜明对比,采苕将自己对子仪的爱慕压抑在心里,更多是出于作为妻子的身份或者更深层次的说是对道德的权威与良好的教育的服从,但若是就这样压制那便平淡无波了,失去了冲突便代表这着必然失去灵魂,于是在酒后,在至少永璋所认为的暧昧而缱绻的近乎甜蜜的氛围里,采苕的感性最终战胜了理性,对子仪的爱慕伴着那或许存在于骨子里的对权威的一丝反抗心理最终爆发,提出了“kiss”子仪的“请求”。这无疑将全文推向高潮,采苕的情感越来越强烈,最终达到最耀眼与绚丽的高潮。这是采苕酒意最浓的时候,但也可能是她最清醒的时候吧。子仪的“沉酣”状态反赋了他永恒的魅力,这也正是采苕可以以子仪为客体,将自身欲望投射于他的原因。此刻,她需要的不是丈夫永璋“千年万年"”的承诺,而是在子仪脸颊一秒钟的Kiss。时间名词上的选择,显示了“需要”与“欲望”之间的差异。永璋提出的“千年万年”这种象征“永恒”的承诺仿佛更能迎合欲望的无限性,而事实却是,采苕将她内心涌动的情欲全部倾注在了无法兑现的对子仪的“一秒钟Kiss”当中,由此构成了巧妙的反讽,永璋的不计成本无法填补采茗对于爱的渴望。子仪作为“出轨”发生的关键一环,却在被"禁言”里被赋予了仪态翩翩、言谈端正、家庭不幸等具有实体性的内容,但其实却只是采苕对欲望对象产生的一种幻像,采茗其实是将欲望误以为了瞬时的爱,然后投射在了暂时沉默的子仪身上。而“被出轨”的丈夫永璋,一直沉浸在对妻子的溢美之词中,他通过虛构一个完美的妻子形象而建构了一个同样圆满自足的他自己。他的自我陶醉建立在虚幻形象的基础之上,这本质上是一种自恋情结,与其说他在表达对妻子的爱,毋宁说是在欣赏由这种表达所建构起来的自我形象,在丈夫看来,妻子只需要保持她完美的人妻形象即可,因唯有如此,文夫的理想自我才能得到确认。然而,这井不是一种简单的需求关系,自恋性认同背后是权力的抗衡。丈夫不吝嘉赞,但他的深层情感中却是对妻子不可操纵的恐惧,滔滔不绝的情话背后是企图控制妻子的无意识。很难说,最后妻子放弃kiss是不是一种对于婚恋关系的最终服从。而新家庭婚姻形式下男女个体的情感涌动、灵肉一致、性别平等的婚恋的生存空间到底何去何从。

  “出轨”的插曲像老唱片空荡荡的回声,多少年里采苕都该是鲜艳明亮的小女孩儿,爱比恨还要洒脱。当然欲也并不全部都是爱,欲是默契,默契好比死掉的源泉。在那片薄薄的苦水之下是有也没有的凡心,是不该沾惹俗世的,是好矜贵的普通玫瑰。没有那么多注解的缘由,好像菩萨遗留人世的半具肉身。是微醺酒后未实施就夭折的错过,她该澄透地活一场漂亮的人生。

  哎,没有爱也不是死。

  就停在这里吧,停在禁止的kiss,不然往下写又是荟芸众生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人类秉持着进化至今最高文明的科技和理论武器。却应付不清生活。真让人遗憾啊,不过这的确就是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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