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30 admin
作家简介:李兴柏,满族,66岁,现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197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散见《鸭绿江》《散文选刊》《东方散文》《散文家》《中国散文家》《光明日报》《人民政协报》《中国纪检监察报》《中国劳动保障报》《中国信息报》等上百家报刊。
【原创散文】
地 瓜
李兴柏
乡下生活中有许多事,就像经年封存的窖酒,越是岁月久远,越是回味绵长。岁月的流逝,没能冲刷掉那遥远的记忆,比如家乡的地瓜。
地瓜,这是东北的叫法,它的学名甘薯,还叫红薯、红苕、山芋、蕃芋、甜薯、红芋、蕃薯、朱薯等等。
地瓜是耐旱作物,产量很高,适宜在沙丘地里生长。土地太好地瓜秧子疯长,结出的地瓜不好吃,要么不甜,要么不面,味同嚼蜡。在我们印象中,地瓜即是主食,又是蔬菜,是北方人钟爱的食物。
俗话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死牛烂地瓜”。牛死不得,地瓜种烂不得,这都是农民的命根子。牛可以犁田,地瓜能填饱肚子,是农民离不开的。
地瓜叶子是受人喜欢的蔬菜,可以炒着吃、炝拌吃、做汤吃、凉拌吃、拌面烙饼吃、掺面蒸馒头吃等。晚秋把秧子割掉,来喂牲畜吃,是给猪羊牛很好的饲料。
我是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走过来的,可能是小时候吃地瓜吃“伤”的缘故,至今不是特爱吃地瓜。
为什么能吃伤呢?因为天天吃,作为主食吃。况且天天吃,容易引起胃胀,打嗝等症状,使人感到烧心。偶尔少吃一点儿地瓜,感觉很新鲜,很好吃,配点咸菜吃更佳。但天天吃就受不了,吃多了会引起胃里反酸,便厌便腻。现在有人还说:“一辈子不吃地瓜,也不想它”,不想再“重温旧情”,都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中老年人。
母亲做出的烀地瓜,很有特色。添的水很关键,一直烀到把开水?干。因为,地瓜吸进了水分,所以地瓜瓤非常软。地瓜皮在滚开的水里浸泡,被煮成一层纸一样薄,而紧贴铁锅出现一层稍脆的“嘎子”,有点儿烧糊的症状,可以说是一锅里烀地瓜浓缩的精华,呈明亮的朱红色,浑身透亮,皮里面的地瓜肉,都能够丝丝看得清清爽爽,垂涎三尺。
看着香喷喷、热乎乎的地瓜,用嘴吹着热气,还没等热气散尽,用手捧着大口地吃嚼起来。地瓜的果肉软软的,用牙轻轻一咬,果肉就碎了,甜香滑润,美味可口。
生产队那阵,由于地瓜高产和抗病,抗灾力强,自然成了天赐救命至宝,小队会选择一块土地栽地瓜秧苗。即为生产队增加收入,又可以为社员丰富餐桌。
夏天,地瓜地里一片油绿,地瓜秧芊芊蔓蔓缠在一起,像厚厚的地毯,铺在田地里,垄台垄台分不清,全被地瓜秧覆盖着。
地瓜在生长期间,要翻动地瓜秧子。地瓜秧贴地面生长,容易滋生出小茎,没有及时翻动,就是从叶秧下面翻到上面,就不会造成营养分流,更不会导致地瓜长不大,而那些手指头大小的茎却不少,翻动地瓜藤,其实就是强制集中营养。
翻地瓜藤,一手抓着地瓜的茎部,按住不动,另一手把地瓜藤扯动,把那些贴着地面的茎蔓扯断,把地瓜藤整个翻个身,有那么两三次,地瓜的营养就集中到茎部。收获的季节,将是地瓜夺得大丰收。
秋天一到,生产队会派出一人护秋,专门行走固定区域,起大早,贪大黑,看护地瓜,防止有人偷拿,防止牲畜糟蹋。
起地瓜前,先拔掉或用镰刀割掉长长的地瓜秧,运送到地头不碍事。地瓜藤会流出白色的黏液,最容易弄脏我们的手,很不好洗,可是这个活必须干。之后才能用镐头刨地瓜,一?一?地刨,每次遇到大的地瓜,都会兴高采烈,忍不住夸赞一下。
家乡收地瓜,大都采用镐头刨的办法,刨的深,地瓜不爱坏,这是对付大地瓜的神器。很少使用马拉犁铧起地瓜,老人们说,犁铧起地瓜,遗落土里多。
通常是男人在前边挥起镐头刨?地瓜,使其露地面,后面是女人主要捡地瓜,将土抖干净。镐头从土里抬起后,黑土翻转如浪花,一嘟噜地瓜走上地面,就像波浪上跳出的鱼群,躺在地上等人捡。女人们轻轻捡起,慢慢将地瓜放入篮子内。刨地瓜,要深深下镐,否则,地瓜就有可能被拦腰截断,看到瓜瓤溢出乳白色的泪水,懊恼不已。
如果看见地瓜垄被撑开了,露出了缝隙,那一定是土里有大个头的地瓜。几镐下去,一大嘟噜地瓜就出来了,一锅端了。而在这些细心的劳动之后,生产队才算收获地瓜结束。
小队地瓜起完运走之后,地里一片狼藉,土地已被镐头翻起一尺多深,凸凹不平,走路都十分费劲。
捡地瓜,拿铁锹要深挖,举铁镐要深刨,如果浅了,捡到的地瓜,不是半截的,就是掉头的,没有完整的。捡地瓜,必须跑到没人捡的地方,不能跟在别人的后面,那是人家翻过的地,那里是不会有地瓜的。
而秋雨过后,在地瓜地里行走,不用挖刨,就能遇到露在地面的地瓜,这是雨水把土冲刷走后造成的,那更是激动不已,没用锹镐,没费力气。
无论在生产队,还是在个人家,收获地瓜后,捡起的地瓜,在地里堆成一座座小山,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站在地瓜堆旁,那种幸福感和成就感,绝对是无法言表的。
上小学时,母亲烧柴火做饭,经常在灰火堆里埋上几个个头适中的地瓜。等饭菜焖好了,灶坑里掩埋的地瓜也就熟了。回到家,就能闻着烧地瓜的香味,总会迫不及待地从灶坑里扒出地瓜,但地瓜太热,便使用两手轮流倒换着,拍拍灰,再吹几下,就开始奋力掰开地瓜一半,露出冒着热气的瓜肉,吃甜香软面的地瓜,而且是连皮儿吃,那感觉就是棒!脆而香甜,里面软软滑滑,甜滋滋的味道,直透五脏,心中甚为舒爽。
生产队那阵,秋收在田地里干活,遇到又渴又饿的时候,就该找地瓜地了,从土里抠出地瓜,在衣服上擦一擦泥巴,外皮不用去掉,大口嚼咽,地瓜流淌着白色的浆液,仿佛像牛奶一样,吃起来口感清脆得像梨子,汁水微微发甜,吃得津津有味。
数量少时,就用菜刀将地瓜切开,成为片状,放在盖帘、窗台上晾晒,要适当翻动。晾晒几天后,还未彻底干透好吃,咬上一口,特别筋道,还甜丝丝的。
如果下雨不等人,那就糟了,地瓜干先是发热,发黏,继而是腐烂变质像豆腐渣,保存的希望落空了。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晾晒好后,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一般是悬挂,等用时再拿出来。
那时候,地瓜干不仅我们小孩子喜欢吃的食品,大人们也爱吃。人们常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吃地瓜干。如果将地瓜干放在帘子上面一蒸的稍软,吃时口感更佳,好好地解馋。
半大孩子时,秋天上田野外玩,来到地瓜地,折下地瓜秧上的一个茎,做一个精美的地瓜项链玩。做法简单,将嫩茎左边折断一下,外面皮连接着,再朝右边折断一下,外皮连着,弄它六七节,项链就做好了,可以戴在耳朵上,也可挂在脖子上,还真有那么一种美滋滋的自豪感。
生产队时期,地瓜既能进城卖钱,也能给社员挨家分。给社员分地瓜是按人头分配的,不是没有限制的。分地瓜,那是大事,抓阄决定拿哪堆。分完之后,地瓜运到家,看着那地瓜心满意足,有种衣食无忧的安全感。
小队更能用地瓜搞副业,来增加经营收入。于是,粉坊就诞生了,加工成地瓜淀粉,这是饭店、食堂、宾馆、招待所做菜离不开的,做粉皮、煮粉肠、蒸焖子、炸丸子,烹饪菜肴勾芡。粉渣也有用,是上好的猪饲料。
但主要是加工各种形状的粉条,粉坊漏勺的孔有大有小,所以能做出细粉、粗粉、宽粉。粉条从漏勺底部流出,雨丝般轻盈地落在大铁锅里。粉匠从锅里捞出粉条,先搭在木棍上,再有人接过去,送到外面的晾粉架上。小队院内晾晒粉条,整齐的粉条晶晶亮亮,在微风中飘飘闪闪,如同白色的瀑布,好看极了。
地瓜粉条与酸菜猪肉一起炖,晶莹透亮,口感极佳,成了东北名菜。一家人围在一起,坐在火炕上,只听“秃噜秃噜”响,既滑溜,又筋道,那才叫香喷喷。
生产队把淀粉、粉条等统统外卖,卖回来的钱,记入集体的账上,年底打进全年收入,到时候给社员们分红。
地瓜中含有较丰富的食物纤维,有利于排泄,有排毒养颜功能。其中有一种叫“脱氢表雄酮”的物质,对防止癌症有一定的效果。
不论你是城市长大的,还是从乡下走出来的,粮食、地瓜,是任何时候都不可忽视,不可麻痹的,都不该浪费,也是不该糟蹋的,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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