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程晏殊》，是作者“柠檬味芒果”的作品，文章杂而不乱，内容生动具体，不失为一篇佳作。#我很讨厌程晏殊，实在想不出一个满是皱纹佝偻着身子的一个小老头怎么能有这么文雅的名字。会为了讲价和菜贩子说的脸红脖子粗，巷子里的人都说他如果套生个女人，一定能把人说到地缝里去。我讨厌他，也讨厌京城狭窄昏...

#我很讨厌程晏殊，实在想不出一个满是皱纹佝偻着身子的一个小老头怎么能有这么文雅的名字。

会为了讲价和菜贩子说的脸红脖子粗，巷子里的人都说他如果套生个女人，一定能把人说到地缝里去。

我讨厌他，也讨厌京城狭窄昏暗的小巷子。

所以我拼命学习考到了京大。

整整一年不联系，直到我收到一笔十万的巨款。

「君君有时间回一次家吗

你爸爸去世了。

」1邻居家的奶奶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跟我打了电话，带着哭腔。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

「十万块钱，是你爸爸托我给你转到卡上的，收到了吗

」我张着嘴巴，半天才说了一句，「收到了。

」我没想到他为了一毛钱都能念叨一整天的人，居然攒了十万块。

「君君，有时间回来一趟吧，一年了……没见到你爸爸最后一面，总归要回来参加葬礼对不对

他一直念叨着你。

」我「嗯」了一声，脸上还是**辣的疼，仿佛那一巴掌是刚刚打的我。

「陈奶奶知道你怨着你爸打你，但……总归血浓于水，回来一趟吧。

」陈奶奶的声音带着苍老和呜咽，我脑子嗡嗡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回家吧。

看着银行卡的余额，我手指竟然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回了家。

路上的泥混着些烂菜叶子的味道，弄脏了我脚上这双很干净的鞋。

我看着鞋面有些发呆。

自从从小巷子考出来之后，我的衣服鞋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就像是为了赌气，也像是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路边的小孩子穿着满身泥点子的衣服，身上是油烟味和泥巴味，脏脏的。

「程晏殊死了，甚至没几个人给他下葬，去那里哭几声撒个纸钱，还能换碗面吃。

」小孩子们说笑着，在眼睛里滴着眼药水，朝着我家的那个方向走去。

我愣了一瞬，跟着他们走过去。

屋子里还是那样小，昏暗发黄的灯让我一瞬间有些不适应，屋子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是陈奶奶以及之前和程晏殊起过冲突的几个邻居。

我没想到他们能来。

「君君回来了。

」几个人朝着我看过来，带着怨恨，「你这丫头，你爸都死了也不知道回来，临死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

」我有些哑声。

屋子里并不大，捡漏的棺材里放着程晏殊，他还是那样瘦，那样黑，原本佝偻的身子好像躺下都直不了。

闭着眼睛，眼角好像还带着泪。

「我手机号码换了，不知道。

」我不知道陈奶奶是怎么找到我的手机号的，但程晏殊给我打的电话，我真的不知道。

其中一个邻居站起身，是买菜的张大叔，总是嘲笑程晏殊娘们唧唧的那个汉子。

「你个混丫头，真是白生白养了……」居然落了泪，我看着他们几个人，有些发愣。

怎么都哭了

「君君，好好陪陪你爸爸吧，他真的很想你……晚上也不要怕，你爸爸就算去吓唬所有人，也不舍得来吓唬你。

」陈奶奶将起了茧子的手放到我手上，嘱咐了几句。

说完后几个人走了，陈奶奶给我留了一份饭，嘱咐我吃。

我嗯啊了几声，最后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看着躺在棺材里的程晏殊。

怎么不说话了

这个小老头的嘴总是闲不住，可这个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有些不适应。

我看着这棺材，简陋的很，就是六个木板拼在了一起。

看这手工，我认得出来，是程晏殊做的。

「程晏殊，死了还这么抠，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副棺材吗

」2「我买不买棺材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没吃饭吧，好好吃你的饭！」我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变了，不是白漆漆的布和横在屋子的一副棺材。

但却是程晏殊坐在他那张椅子上，照样削着木头。

「明天就要去上学了，要有个像样的铅笔盒，不然该让人家笑话你了。

」程晏殊是个木匠。

手艺有些粗糙，就像是学了三天就出来做工的，傻得很。

「本来也让人家笑话够我了，笑话我没娘，爹还是婆婆***。

」我坐在一旁，饭桌上的饭菜很简陋，忍不住吐槽半天，「程晏殊，你这菜叶子又是从菜市场捡的吧，都烂了！」「***！我都是照着好的捡的，烂什么

」程晏殊嘴里嘟嘟囔囔，拿着铅笔盒走过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好不好看

」「丑死了，小霞的铅笔盒是她爸妈从国外带回来的，上面还有迪士尼公主！可好看了。

」我从小就嫌弃自己这个像女的似的爸爸，翻了个白眼说。

我愣了一瞬，从这个视角看，总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有点太不懂事。

同班的霞霞有着国外带来的铅笔盒，说我是穷酸得冒气的，揪着我的小辫让我好好看看她的铅笔盒。

我直接和她打了一架。

程晏殊给人家道歉，花了所有的钱。

那个时候的我们刚从乡下搬过来，那些钱，是程晏殊所有的钱。

没了钱，我们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烂菜叶。

「好看什么

我见了的，上面那什么公主哪有程君君的名字好看

你看这字写的。

」我鼻子都被打得出了血，塞着纸。

仰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程晏殊这个人虽然很粗很村，但写出来的字实在好看。

「还凑合吧，但我明天不想吃烂菜叶子了，程晏殊你想办法。

」我抱着胳膊，「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那铅笔盒。

程晏殊马上喜笑颜开，连丢了钱的难受劲都没有了，对我笑着，「好好好，程君君，你真是我的劫，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什么，才让你来做我闺女，你就是来天生克我的。

」这类的话我听的不少，直接嗯啊了几声，就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我和程晏殊，不像是父女，倒像是冤家。

他从来没有像别人的父亲那样对女儿细心呵护，我也从来没有像别人的女儿那样给他端茶倒水。

我们的每天，更像是他追着我跑，我躲着他走。

「程君君！老师说你今天又翘了课！」「那又怎么了

我都学会了我聪明！他们傻学的慢，我跑去玩怎么了

」明明程晏殊没什么学问就是个乡下汉子，但我却很聪明。

我时常想，是随了我那位从未见过的妈妈。

3我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透明，想要走上前。

但很快，场景突然一变。

「兰兰，你成绩那么好，就应该去京大！你去吧，我供你。

」说话的声音很眼熟。

我睁开眼睛，发现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程晏殊。

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佝偻，而是足足一米八，长得还是白白净净，给人一种清风朗月的感觉。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程晏殊。

「耀宗，我的成绩是你教出来的，考京大这件事，你更有希望，到时候你考上了大学，我也去京城，我等你。

」耀宗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这个男人，却是是年轻的程晏殊。

可为什么这个女人叫他耀宗

难道是程晏殊的双胞胎兄弟

可当这个女人回过头，我又愣住了。

是妈妈。

程晏殊只有妈妈一张照片，宝贵得很，甚至连拿出来的次数都少，我偷摸见过几次。

每次看见都会打趣他一句，「程晏殊，我妈长得这么漂亮，怎么看上你的

你怕不是年轻时是个黄毛，骗了我妈这个乖乖女了吧。

」每次程晏殊都会一脸爱意，笑着说，「我和你妈妈，是真爱。

」「切，还真爱，我真不知道她看上你什么了，无才无貌，还那么抠。

」我会翻个白眼，根本不信。

可这个时候，我的确看到了妈妈眼里的爱意。

「这是我为你改的名字，你觉得好听吗

」妈妈将一个纸团塞到了程晏殊手里，就羞涩地跑开了。

程晏殊愣了愣，将纸团打开。

上面的字很清秀，可和程晏殊的字相比，总是少了几分力道。

「程晏殊」字很好看，程晏殊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听。

」他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足足写了一百遍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他曾经给我写的那样，清隽有力。

我站在他身后，想不到这个男人，居然还有这样浪漫的恋爱。

可我印象中的他。

小气。

斤斤计较。

还很怂。

十岁之前的我，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路边买肉的大胖子看到我跟他儿子嘲笑着，「儿子，看到没

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娶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

」他儿子笑得喘不上气，「爸，我才不娶她，凶巴巴的还是个脏小孩，连件干净衣服都没有，恶心死了。

」我在地上捡了块石头，用程晏殊给我做的弹弓，直接朝着那胖小孩打了过去。

很准。

那胖小孩的头上立马起了一个大包，哭得都喘不上气。

「我没件干净衣服又怎么了

也比你身上一股子猪味强。

」那卖肉的死胖子急了，拿着刀就吓唬我给他儿子道歉。

我就不。

「有本事，你就砍死我！」「到时候我变成鬼，也把你这个胖儿子还有你一起吃掉，当你们变成猪然后被杀！」一直到程晏殊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那锋利的刀直接在他胳膊上砍了一刀。

都流了血。

「道歉！」他红着眼对我说。

「我不道歉！我没错。

」我眼眶也红了，看着程晏殊的伤有些不知所措，但我没错不想道歉。

「程君君！你不道歉我就不要你了！」「不要就不要！」我用更大的力气吼了回去，跑了。

4背后的程晏殊低声下气地给人道歉。

我一边跑一边流泪一边想，「程晏殊，真怂，难怪让别人砍你，你硬气一次还有人砍你吗

」程晏殊是在垃圾桶旁边找到的我，我饿极了，找了半个别人扔的馒头。

程晏殊的眼睛通红，对我伸出手，「程君君，回家。

」「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回不回家

」我赌着气，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

哕，是酸的。

程晏殊把我嘴里的馒头抠了出来，在我头上弹了一个脑壳崩，「程君君，你是不是傻

我说不要你就是真的不要你

」他把我背在背上，背好像佝偻了一点。

「程晏殊，你为什么让我道歉

我没错，是他先骂我有娘生没娘养的。

」程晏殊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脚步都一顿。

「你没错。

」「没错为什么让我道歉

」「你不懂。

」「程晏殊，你太怂了，你这样会一直被欺负的，你知道他们给你气什么外号吗

」「不管他们。

」「他们叫你小女人，叫我假小子。

」「那还是你的比较好听一点。

」我轻哼了一声，心里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程晏殊，胆小鬼。

那天晚上，程晏殊给我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好饭，我吃的肚子都圆了，吃饱了才问程晏殊。

「你发财了

还是去偷了，如果去偷的话早点告诉我，我就不天天去学校了，我就跟着你去偷……」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晏殊弹了个脑壳崩。

「胡说什么

」我早早去睡了觉。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顿的饭钱，是那个死胖子砍了他一刀给的医药费。

他不是怂。

他是怕我们被欺负得，又没了家。

我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眼前不是程晏殊磨木头，也不是程晏殊对我妈的承诺，更不是天天教育我。

而是程晏殊躺在棺材里。

安静得很。

我晃了晃头，觉得刚刚就是一场梦。

看着棺材里的程晏殊，我走了过去。

「程晏殊，你刚刚对我下了降头了

怎么连死了都要给我托梦，要教育教育我

」程晏殊不搭理我。

他很少不和我说话。

我红了眼，「程晏殊，你可真是狠心啊，之前还跟我说我没妈就你一个爸，要陪我一辈子，今天就扔下我走了。

」「还有那十万块钱，谁稀罕你的钱

我现在拿到了奖学金，有两万块钱呢，花不完，你做一年的工都赚不到。

」「程晏殊，你不会去偷去抢弄了十万块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敢花啊，你和我说一声这钱清清白白我再花不行吗

」我一个人说了好久，他都没理我。

5第二天蒙蒙亮，陈奶奶就过来了，手里端着个早饭。

「君君，昨天的晚饭没吃

」陈奶奶一愣，昨晚的饭菜早就凉了，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桌子上。

「我忘了，还不饿。

」嘴唇有些干裂了，我忍不住舔了舔。

「你这孩子，就是嘴硬，跟你爸也是，跟我也是。

」陈奶奶眼睛红了，给我倒了杯水。

我喝了一口，是壶里的凉白开，已经凉了，却还是带着甜。

程晏殊总喜欢喝凉白开，每次都会烧一壶放着喝。

「你爸今天就要下葬了，先送到火葬场火化，选的墓地……是最偏最便宜的那块。

」我拿着水杯的手一颤，「他死了都不愿意给自己选块好墓地，还是这么抠。

」陈奶奶看着我，叹了口气，「你爸抠，我们都知道，可他那钱，不就是这么抠下来的

」我哑口无言。

「君君，你爸爸他……一直很想着你。

」外面小孩子的哭声有些吵，为了一碗面，还是挺拼的。

洒的纸钱飘了满空，最后掉进泥坑里。

我回过神，「是吗

我还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愿意见我了，毕竟我当初那么给他丢人。

」我嗓子有些哑。

后悔了。

我已经后悔了。

但我想着，等过几天，再过几天，我就回来看看他。

当时我有错，可他也有错啊，他给了我一巴掌，我和他置了一段时间的气，就算是扯平了。

可我没想到程晏殊气性这么大。

把自己气死了，也不愿意撑到我回来再给我两巴掌。

陈奶奶听到我的话，眼睛更红了，「傻孩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当初那件事你爸爸对你是愧疚，怎么可能觉得你丢了他的人

他时常想着，那一巴掌，对你是不是太狠了点。

」陈奶奶带了哭腔，走进里屋拿了一个本子。

纸张有些泛黄，递给了我。

我愣了一下，一眼就认出，这清隽有力的字，是程晏殊写的。

我打开本子，上面写满了，「我有愧，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两个人，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6我愣住了。

字里行间都是泪渍，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写这字的时候手在颤抖。

「你的爸爸是一个很好的人，这些年我也做过媒人给他说过不少好女人，可他都拒绝了。

」陈奶奶回顾了起来。

「你爸爸对我说，他这辈子只爱你妈妈一个女人，不会再娶。

」我朝着刘奶奶看过去。

想到了从前。

「程晏殊，你为什么不再娶呢

你还不算太老，万一我烦你不回来了，你还能有个人照顾。

」他拿着木头的手顿住了，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屋子里又是「沙沙沙」的刮木的声音。

「你不要我了，我就乖乖等着你妈妈，她会来接我离开的。

」「我妈妈就那么好，值得你终身不再娶

」我跑过去直着眼睛看着他。

程晏殊抬起头看我，眼里尽是坚定。

「你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我的手指猛地一颤，风有些大，透过窗户翻过了手里的一页。

上面粘着一张照片，是妈妈唯一的一张照片，程晏殊还贴心地给这张一寸照片贴了一层封膜。

保护地很好。

而这照片下只有三个字。

我的妻。

时间回到二十三年前。

我睁开眼睛，竟然又发现站在了一个村庄门口，程晏殊和妈妈照样看不见我。

让我惊讶的是，***脸上是鲜红的掌印。

程晏殊红着眼睛。

「跟我走。

」「我们能去哪

我只会连累你，晏殊，你成绩优异一定能考上京大，我配不上你的，你走吧。

」妈妈脸上挂着泪，推着爸爸往外走。

「我不在乎！兰兰，我供你读书！我有手有脚，一定能养的起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想要上前。

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而是只能看着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来没有听程晏殊说过关于***事情，每次简单提起几次，他只会说。

「我对不起她。

」一个跛脚的老头从那间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朝着程晏殊扔过去。

「你要干什么！」我不喜欢程晏殊，可看到他要被打，还是想拦。

妈妈挡在了程晏殊身前，我更急了，真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那老头推地上。

扫帚打在了妈妈身上，程晏殊红着眼睛想要上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