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29 admin
老家亲戚的孩子结婚,邀请我去喝喜酒。我欣然应允。
回到了故乡,从车站走出来,我却有点恍惚了。喜宴是在第二天举办,我不知道是直奔亲戚家好,还是该先找家酒店住下,明天再赶过去。
这是母亲过世后,我第一次返乡。父亲早年就过世了,三年前,母亲也走了。
办完母亲的丧事,我在县城的妹妹家小住了几日。临别时,妹妹对我说:“哥,以后回来,你就到我家住吧。”当时我点点头。但是,当我再次回来,站在熟悉却又陌生的车站出口,忽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
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父母在时,每次回来,不管多晚,我都不担心。我会打辆车,直奔县城20里外的家,那个我从小长大的乡村。
有时候,我会提前告诉父母我要回来。有时,我也会忽然就出现在家门口,让父母又惊又喜,嗔怪我搞突然袭击。也有时候,我并不急于回家,先到县城的妹妹家歇个脚,然后,再和妹妹全家,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回乡。
一到村头,就看见了手搭额头眺望的老母亲。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天知道她从几点就站在村口了,一定是妹妹提前告诉了老母亲。
每次这样兴师动众地回来,陈旧的老屋,忽然被人声塞满。老屋只在我们回来时,才呈现出欢乐、饱满的样子。这是我熟悉的老屋的味道,家的味道。
但这一次,我恍然不知去处。我自然还可以像以往那样,先到妹妹家去。我和妹妹很亲,妹妹的儿女也和我这个舅舅很亲。但是,那终归是妹妹的家。以前落个脚,甚至小住几日,都没有关系。因为我是有自己的家的——父母在家里等着我,我随时可以回家。现在,再去妹妹家,就只能住那儿了,而不是中转一下,我真正成了一个借居的客人。想到这里,我突然提不起兴致去妹妹家。
还是先回老屋看看吧。我在心里,用了“老屋”这个词,而不是家。父母不在了,那里也不是家了。
我叫了辆车,回到老屋,对司机说,你在路边等等我,我还是要回城的。老屋的一个墙角已经坍塌。母亲去世后,我和妹妹将母亲的遗物整理好,锁上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绕着老屋转了几圈。残破的老屋,和心中那个家,一起坍塌一地。
在村口,我遇见一位邻居。邻居说:“回……”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变成了邀请:“要不,上我家坐坐吧。”我谢了乡邻,那一刻我意识到,对这个从小长大的村庄来说,我是客人了。
我乘车回了城,入住一家酒店。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给妹妹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在县城,住在某某酒店。妹妹嗔怪说:“住什么酒店,咋不来家里住?”我讪笑无语。妹妹又说:“那你过来吃晚饭吧。”我答应了。
在妹妹家楼下,遇见了买菜回来的妹妹。邻居看看我,对妹妹说:“家里来客人了?”妹妹立即说:“什么客人啊,这是我哥!”妹妹的话让我感动,可是,我知道,那个邻居说的没错。在妹妹家,我是客人;在故乡,我也是客人。
那天晚上,我喝了一点酒。回到酒店,迷迷糊糊中接到儿子的电话,儿子问:“爸,你明天在家吗?我们回家来啊。”我告诉儿子:“我回老家了,但是,你妈在家呢。”
放下电话,我泪流满面。在家乡,我已是客人了。但是,只要我在,妻子在,远方的家就还是儿子的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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