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古城墙

 2021-11-21    admin

我的家乡在鄂西的一个名叫远安的小县里,小县里有一个小县城,小县城里有一截小小的古城墙。古城墙真小,只有一里多长,在蓝天白云下,有些自惭形秽。

全国县级小城镇里拥有古城墙的恐怕为数不多了,物以稀为贵,所以这截古城墙成为我们的骄傲。它静静地矗立于沮河岸边,望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听潮涨潮消,观人来人往,见证着人间沧桑,诉说着古今巨变。每次见到它,我就禁不住思绪翻飞,浮想联翩,不单单发思古之幽情,亦体味当今之盛世,更期盼明日之辉煌。

家乡的古城墙远没有通邑大都的古城墙那么名气显赫,那么彪炳史册。北京的古城墙曾张扬着辽、金的乘势崛起和明、清的皇家森严,却又映现出封建末世的夕阳残照;南京的古城墙既体现了雄姿天成虎踞龙盘的帝王形胜,又浑杂着十里秦淮笙歌袖舞的脂粉气息;西安的古城墙则全面释放了汉、唐的盛世豪情,融汇了八百里秦川的天地之灵气,更炫耀着今日不凡的风姿;开封的古城墙仅仅只以一幅《清明上河图》的历史画卷,就向我们显示出了曾经的繁华和辉煌,又无可奈何地发出“靖康耻,犹未雪”的仰天长啸……

五千年中华帝国,城墙无处不在。皇冠几经跌落,帝制随风而去;新中国乘革命怒涛倏然而至,红旗漫卷处,多少古城墙一夕拆除,无人能救。着名建筑学家梁思成为了保护北京古城墙,气得要从城墙上跳下来,以身殉城,仍然无济于事。在一群群活泼的拆墙队员的手里,在一阵阵欢歌笑语声中,北京古城墙顿时灰飞烟灭。

偏僻有偏僻的好处,卑微有卑微的福分,小县城的古城墙居然幸免于难,未被拆除。

所以,我静静地想一想,不管外面的城墙是否转死回生,是否风头更盛,我还是爱家乡的这截古城墙。虽然它没有高大的身躯,没有巍峨的城楼,没有一望无际横亘尘埃的气势,没有九曲流水逶迤而过的护城河,虽然它已如此的苍老,如此的萧索,但挚爱之心有增无减,因为它更贴近我们,更亲和我们,更能折射着我们小县城人们的荣辱兴衰和喜怒哀乐。它是我们的历史,是我们的符号,是我们的守护神。

抬头不见低头见,再陌生的事物,见多了也就熟悉了,也就有了感情了。

让我们走近古城墙,伫立于城墙根下,那幽深的西门,似乎引领我们进入了历史的隧道,去探寻古城墙的难以忘却的往事。

首先想到的是,修城墙干什么?这应当是一个很简单的常识:在冷兵器时代,当然是为了抵御外敌的入侵,保护当地百姓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大到万里长城,小到我们这截县邑的城墙,无一例外地担负起这种神圣的使命。

但令人吊诡的是,无论是万里长城,还是这截县邑小墙,都没有履行好这一神圣的职责。北方的匈奴、契丹、蒙古、党项、回纥、女真等少数民族,一次又一次地越过长城,大举南下,势如破竹,无人能敌。那彪悍的马队,揪心的号角,漫卷的大纛,震耳的杀声,动地的鼙鼓,曾摧毁了多少王朝,杀戮了多少百姓,血流漂杵,尸横遍野,给中原人民留下了多少惨痛的回忆?

家乡的古城墙,自然也难逃厄运。

据史籍记载,远安县城墙始修于“明成化二年至五年(1466-1469),距今已有530多年的历史。初建时主要是为了设兵备御,至成化四年(1468),县治从亭子山(今旧县镇)南迁于此,遂大规模筑城建镇,取名`鸣凤'。”当时县城“城墙砌以砖石,高一丈二尺,周八百余丈(约五华里),设四门”,“筑雉堞环列,因河为池,门四,东景和、西宣说、南 蕙(音同秽)羽、北遵义”,“其城门以上各建城楼”。

城不谓不高,池不谓不深,结果呢,“崇祯七年(1634),寇至城陷(为张献忠部所陷),邑令王立德申请迁治未果。”不仅城破民逃,连县城迁址都无法实现。战争频仍,兵荒马乱,经济凋敝,民不聊生,搬迁一个县城谈何容易!

此后,古城墙虽屡有修葺,但城楼朽塌,砖石脱落,城垣颓坏,昔日的威武风姿已成史册记载,难以再现当世。

冷兵器尚且阻挡不了敌寇的入侵,到了热兵器时代,远安古城墙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1940年6月至1943年,日军侵华时,日机四次飞抵县城上空,仰俯盘旋,狂轰滥炸,城内建筑,荡然无存;巍巍城垣,墙倾楼摧。到建国时,县城已完全破败,昔日固若金汤的古城墙仅剩下西门一段一里多长的残垣断壁,向人们泣诉着倭寇的暴行。

呜呼!历经磨难的远安古城,呜呼!命运多舛的远安古城墙。

古人诗云:“国破山河在”,其实非也,国家破灭,山河焉能完存?竪看历史,更多的则是“国在山河破”。

五星红旗在城头上高高飘扬,古城墙却陷入了无尽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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