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屋

 2021-08-31    admin  

  文/崔洪国   

  题记:“白发如今欲满头,从来百事尽应休”,每次回家,我都会难忘岁月刻在母亲精神矍铄的脸上,生活处处充满了达观和愉悦。

  (一)

  “一座房,两座房,青青的瓦,白白的墙,宽宽的门,大大的窗。三座房,四座房,房前花果香,屋后树成行”。那天听到女儿小时候特别爱唱的这首儿歌,我又想起了故乡的老屋。

  2003年,我已经在离家近百公里的沾化工作了8年,那年冬天母亲在老家的老屋去世,时间不久老屋就卖给了同村姓刘的一户人家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父母不在,自己也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归乡的心思也渺渺了。回去一次,到哥哥和姐姐家走动一下,虽也是亲情不断,但总感觉没有父母在,还是冷冷清清的。特别是回到故乡,想到无数幸福的日子里在年迈母亲身边的陪伴,仿佛马上感到她苍苍的白发,清瘦的身影又那么深刻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那段时日,特别生怕走进那处处充盈着她生活气息的老屋,触目所及,会勾起我无法排遣的伤感和悲戚。

  然而,老屋的一草一木毕竟在我心中积淀了无限的留恋和怀想。“想当年,小屋灯儿亮,一家老少聚满堂,有说有笑饭菜香”。所以,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一听到那首熟悉的,充满童稚气息的儿歌,我还是不经意地轻轻开启了记忆的舷窗--那红砖的瓦房和泥坯的围墙,那郁郁葱葱的梧桐,那修直挺拔的白杨,那五月里香气馥郁的槐花,还有那穿透云隙投射在婆娑枝叶间的火红云霞,渐次地清晰和灵动起来。

  (二)

  老屋是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盖的,距今也有快四十年的光景了。其时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母亲身子骨还硬朗,家里家外的所有事务就由她一个人操持着。1987年的夏天,一场暴雨使全家住了数十年的老房子更显出断壁残垣的衰相来。母亲终于定下心思要带领全家盖一处新房了。由于家境还算殷实,盖房的主意又得到了全家的积极响应,从选址到备料仅用了十多天的光景。那时的世风淳朴,街坊邻居对人情看得比什么都重,村里的青壮劳力又少有外出谋生的,房子放线的时候,乡亲们就陆陆续续都来了,和泥的、搬砖的、砌墙的、嵌缝的、逗趣的,那场面真是既热闹又感人。

  我当时刚刚考入广饶一中读书。一中一直是县里最好的高中,学校口碑、教学质量和大学升学率远近闻名。在乡亲们的眼中,能上县一中就意味着人生的路已经铺到了大学的门口,将来是有大出息的。大家干活休息的间隙,就在母亲面前一个劲夸我,母亲也是满心欢喜。我也在盖房子的过程中忙碌着,人前人后招呼着,跑着,打着下手,给大伙冲着茶水,间或里与脚手架上的大爷二叔轻松地调侃几句,开心处自然是逗得大家笑声一片。转眼几天的工夫过去,房子落成了,砖瓦到顶,门上涂了淡蓝色的清漆,窗上镶嵌了明亮的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剔透的光辉。房子上梁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四方,远近的乡邻都围拢来,对房子赞不绝口,全家人的兴奋更是荡漾在飞扬的眉宇间。

  乡邻之间浓浓的情感成为一种愉快的交流和沟通,融汇在彼此的守望相助中。房子盖完后我们全家对乡亲们怀着一种深深的感激,母亲在以后的日子里通过各种方式回馈着四邻五舍的友善和关爱。夏秋农忙的时节到了,我家前边的大场院里到处都是攒动的人群和轰鸣的机器声,丰收的喜悦以饱满和激昂的方式在人们中间欢快地传递着。我们家人多地多,镢头叉把扫帚锨一应俱全,母亲就一件一件摆放在院子里,谁家不凑手了,就近跑到我家拿上家什就走,用完后还是整整齐齐放回原来的地方。场院里呢,总少不了母亲忙碌的身影,东家送个信,西家提壶水,扫扫麦粒,扬扬场,陪伴了她大半生的农活,到老了依旧做得挥洒自如。

  光阴似箭,岁月在人们平凡的生活中悄然流逝着。每个人都在独属于自己的那份常态中为了生存忙忙碌碌奋斗着。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在外地,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也少了以前那般的充裕。母亲历经了人世的风雨沧桑,晚年更加参透了平安是福的人生哲理,在沾化跟了我多年,帮着把女儿带大,还是舍不得那让她做梦都念想的老屋,终于回到家乡,在院子里独享着那份晚年的宁静和恬淡。“白发如今欲满头,从来百事尽应休”,每次回家,我都会难忘岁月刻在她精神矍铄的脸上,生活处处充满了达观和愉悦。房子渐渐褪去了崭新的光环,年复一年经历着风雨的浸洇和剥蚀,也被人们习惯地称为了老屋。院子里茂盛的树木努力向天空伸展着,蕴蓄着蓬勃的张力,梧桐密密麻麻,枝叶纵横交错,把小院遮得严严实实。院外的白杨向哨兵一样排成排,袅袅的炊烟浮动着,穿透树荫和枝叶的掩映,缓缓地飘荡在村子的上空。院子里翠绿的风景烘托着勃勃的生机,和天空散淡闲适的流云相映成趣。整个小院馥郁在满目的苍翠之中。

  (三)

  记忆中,年逾古稀的母亲在那凝聚了她辛勤汗水的小院度过了一段人生最幸福的时光。老屋成了那几年我工作之余休憩的驿站和寻找心灵宁静的港湾。那些年,逢年过节我都要和妻子、女儿回去,沉醉在那熟悉的乡音和芬芳的泥土气息中,提了板凳,围坐在母亲的旁边,一边帮她老人家包着一家人爱吃的白菜肉、萝卜肉、韭菜肉水饺,一边聆听着她讲述着村里那些短短长长的,充满互助和温情的故事,默默耕耘着心灵和情感的田园。那光景真的是陶翁欣欣然的“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只可惜人生的短长无法用自己的夙愿去裁判和衡量,2003年冬天的某一天,正在省公安专科学校参加培训的我接到姐的电话,姐在电话中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我年迈的母亲身体得了重病,衰弱得很厉害,母亲怕耽误我的工作,一直不让姐告诉我,那一刻,怅然若失的悲楚一下子占据了我的灵魂。

  后来虽经多方医治,母亲的生命最终没有摆脱病魔的侵蚀,还是在那个冬天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恋恋不舍的老屋。回家的时候,我拼命地把老屋的一砖一瓦,母亲的音容笑貌塞满我记忆的每一个角落。有多少个夜晚,我是相伴着老屋的横斜疏影和母亲的轻吟呢喃度过的,我都记不清了。但我还是要感谢记忆的,因为记忆的灵性不仅把老屋,把我和母亲共同生活的吉光片羽雕刻成了永恒的风景,更为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我人生十字路口的每一次选择和奋斗找到一个梦想的家园。

原文链接:

本文版权:如无特别标注,本站文章均为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