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简介：柳燕，生于1991年5月，现就职于昭通市民族中学，偶有作品发表于《诗刊》《长江文艺》《草堂》《草原》《中国校园文学》《滇池》《边疆文学》等刊物，曾获包商杯全国大学生征文奖、野草文学奖、樱花诗赛奖，2019年参加第12届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

▎蓝鹊

蓝鹊只是站在核桃树或火荆树梢

用红色的喙梳理羽毛或长尾巴

再没多余象征，我感到快乐

就像天空亘古幽蓝，给我幸福

2021 02 22

▎春天

油菜花说开就开

季节在它们体内设置的闹铃

一齐响起。没有人能延缓

春天的到来，就像没人能改变

生活安排给打工人春天的离乡宿命

母亲催促我们去择未盛开的菜苔

过了今夜，它们就会开花

失去嫩脆质地，不适合食用

资本家要在春天召唤打工人

越往后拖，剩余价值就没什么剩余

我们统统在春天离开故乡，投入

一场冠以生活美名的资本原始积累

2021 02 10

▎2021年2月14日

樟树橡树 黄葛树 许多年后

都能覆盖一个广场，三声杜鹃

叫回一个和煦春天，落叶林深处

竹鸡恋爱的欢乐使贫瘠的故乡充盈

山外，城里的年轻人相互赠送玫瑰

世上许多美丽如爱情的事件都带着刺

可我们依旧热爱并期待。有人在本就

逼仄的生活中再禁止一些浪漫节日

为某种愚行冠以伟大的词语和精神

世界只是一个个毫无象征个体的集合，平凡

甚至庸俗，甚至只为身体之欢，与群无害

并无过错。阳光填满山谷，填满野草缝隙

你住在遥远北方平原的某个村庄，孤独无依

我要爬上南方丘陵的某座山顶，与你通联

灯台树三两天就出齐了嫩芽，黄色的芽

爱情长跑应该结束了，但爱情不会结束

你看香樟树长青，将在三月换上更新的绿

你看橡树年轮波纹增加一圈，坚硬它的质地

2021 02 14

▎残句

有人在这里唱着农耕挽歌

这儿的人们都想搬去城市

挖掘机和大棚已抵达视野

人们从外面回来过年，然后离开

待死的一代和游戏少年

在荒芜的土地上沉默，无话可说

森林深处竹鸡零星地恋爱

春天如期到达世界，不因物悲

2021 02 08

▎乌鸦

黑色的鸟。在山顶盘旋。

轻易地掠过悬崖，折返

那绝壁从未有人到过

人们说，上面生长着金边兰

是兰草中的极品，价值不菲

人们说这世上越是美好的事物越在最绝境处

某年春天，一个父亲身上绑满绳索

想从山顶倒挂去白色山崖挖取

为女儿搭桥，人们从崖底抬回他

支离破碎的遗体，没人再试图去征服

成群的老鸹随人迁走了，最后几只

在山顶孤零零歌唱，我感到亲切

它们是耳朵的故人，唱着熟悉的乡音

2021 02 07

▎黎明

万物对日光翘首以待

也有一些生物需要躲避暖阳

它们在太阳的反射光——月光里生活

有人在拂晓的疲惫中结束了通宵的夜班

有人在夜的幕布收束前疲惫地开始了新忙碌

那个扫落叶的中年妇女，在暖色路灯下

已扫完大半条街，到达我上班的学校外

某一天我和她打招呼，她吓了一跳

可能在如此早的夜，已习惯沉浸于工作

从出租屋出门，每天见到一个罗圈腿老妪

左手拄杖，右手拉着肩上的蛇皮袋，摇摇晃晃

走向凌晨六点十分的垃圾箱，很多时候

一个戴鸭舌帽的老者抢先到达，一脸骄傲

她不满地用拐杖翻着没有塑料瓶的空垃圾箱

衣服沾满油污，我闻到了厌恶的异味

某些黄昏，城乡接合部灰土漫天的泥路上

她满载而归，吃力地扛着蛇皮袋赶回

阴暗低矮，累积了一小堆战利品的家的一层

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住在阳光明媚的楼上

过着另一种阶级的生活，偶尔有家庭KTV

这里停满挖掘机，堆满公分石和更细的沙石

过往车辆和机械履带带走的泥土，一直延伸到

这座小城核心区域的第一个红绿灯

村子里众多的老人，废品一样堆在第一层

生活阴暗潮湿，无人问津，渴望阳光

但越来越多的阳光被越来越多的楼层永性遮蔽

有人在拂晓的疲惫中结束了通宵的夜班

有人在夜的幕布收束前疲惫地开始了新忙碌

静悄悄的黎明，现代的城市还在大面积酣睡

2021 01 29

▎声音

1

比斑鸠稍大的雏鸡

在母鸡的翅膀左右来回寻觅虫子

鸡冠还不明了，我们难以辨认雌雄

它们的队伍像一队巡洋舰

到某个固定位置，小鸡们又

尾随母舰原路返回

有时，会有一条小艇因蚯蚓

落伍，吹响欢乐汽笛——唧唧、唧唧

2

土画眉藏在林中某个树梢

成群的麻雀起飞或降落

像秋风中的落叶，脚步来了

它们跃地而起，飞过花楸树

去更远的竹林。落叶林深处

一对竹鸡唱起恋爱欢歌

核桃树开花时节，整个故乡

是竹鸡交欢的舞台

许多鸟类花冠鲜艳，唱着春天的歌

我学识浅薄，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却因这些美丽生灵溢满快乐

3

有些鸟在高处飞行

譬如从此山岗盘旋去

彼山顶的黑色乌鸦

开口唱出神秘与苍古

山楂爱美，在灌木中整理羽毛

拖着长尾巴飞行，它们经常住进

灯台树顶喜鹊不太精致的巢

4

蜜蜂从油菜花与胡豆花间赶回

是一只肥大的竹蜂，正拖着

黄白相间的肥腿，钻进它

在我家杉木门梁上打的木洞

我们的石头砌成的房子有许多风孔

许多鸟类在里面筑了温暖的巢

5

林中有油锯呼啸

隔了山谷敲打耳膜

许多古树应声倒下

许多男人正在成为父亲

2021 02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