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简介：曹剑，1960年生于江苏省泰州市。童年随母下放至江苏如皋农村。1978年考入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读书。大学三年级时开始发表文章，在《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等多种刊物上发表大量作品并获多项文学奖。

上海姑娘

A

花中之王的

踏着钢琴似的芳步的

上海少女

走过街头的斑马线了

好多呵

上海姑娘甲天下

爱穿绿萼似的短裙

爱看非洲雄狮一样奔跑着的

宽肩膀小伙们的足球赛

爱唱流行歌曲

爱倚着栏杆

痴痴地吮着“上海牌”雪糕

爱把屠巴海编曲的

《上海小调》

打成花的蝴蝶结

挂在脖子上

骄傲地摇得叮当响

爱把刘广宁配音的

外国电影的软情话

改编成蓝纱巾

去悄悄地把一个

结结实实的上海少年

裹得发酥

上海姑娘

你这“上海牌”姑娘

你这优质名牌的姑娘

B

那些马尾辫、香蕉辫

那些大波浪、小波浪

攒动着又攒动着

怎能猜出，他们

谁是演“小凤仙”的女明星

谁是写朦胧诗的女诗人

谁是得世界冠军的吴佳妮

谁是唱“阳光呵阳光”的沈小岑

那些筒裙、超短裙

那些旗袍裙、连衫裙

飘动着又飘动着

怎能猜出，她们

哪一个是老教授的掌上明珠

哪一个是烧饼师的小徒弟

有市长的女儿吗

有作家的女儿吗

她们和黄浦江一起

涨潮了

她们和虹口公园一起

开花了

上海姑娘

你这异花传粉的上海姑娘

C

即使在阴天，即使有暴风雨

太阳，也会从你两颊

冉冉升起

抿起嘴的时候

你的软唇会变成

一本红红的甜诗集

让人一个劲儿地

想起泰戈尔的《新月》

想起标点似的蜜蜂

（哦，蜇人吗我是说蜇人吗）

Kiss，kiss

每一个上海姑娘

都有一副

罗丹交给她们的酥胸

它从薄衬衣里

不客气地挺出现代美学

也不客气地告诉人们

上海姑娘

爱人，像一团烈焰

直把人五内俱焚

恨人，也像一团烈焔

直把人滚油煎心

难怪外滩晚上的kiss

那么香！那么响！

那么密！那么长！

上海姑娘

你这上海产维纳斯石膏像

D

据说三百年前

上海才是个小渔村哩

怪不得上海姑娘

爱抓着把红鲤鱼似的小伞

爱把眼睛快活得像青鱼

爱把带鱼腥味的吴方言

以沪剧的形式

洒得满街满街都是

看过《逆光》吗

哦，那里面上海姑娘多啰

把网球帽往上扔

把公园的门筹往下扔

去买两张星期音乐会门票

去买《小逻辑》《外科学》

去买《父母必读》

哦，上海姑娘

不但去做情人

还想去做博士

还悄悄地预购

做妈妈的特权了

做烫发的精装的“上海牌”妈妈

阳台上大街上车站上

剧场上广场上百货大楼

洒满了洋槐花般

淡雅素静的上海姑娘

你一下飞机

一走出虹桥机场

上海姑娘

便把湿漉漉的目光

梅雨季节的梅雨似的

喷得你浑身都湿透了

《梁祝叙事曲》似地把你湿透

由不得你不动情

由不得你不

使劲儿又使劲儿地

看她们几眼

E

你这昆虫类的蝴蝶

你这传说中的白蛇

你这安徒生的美人鱼

你这死神和邪恶的天敌

你的左眼

是上海的“上”

你的右眼

是上海的“海”

上海站的列车启动了

放蜂似地走向全世界

走向千家万户的挂历

上海姑娘

洋槐花似的

刮得满起满地地落着

       满天满天地飘着

（原载1984年第4期《绿风》诗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