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04 admin
怎样才能将一首端午诗写出新意
——赏析第199期《垄上诗荟·端午特辑》
吕本怀
端午年年过,关于端午的诗歌写的人多,且年复一年。怎样才能将一首端午诗写出新意?我想就《端午特辑》谈谈自己的看法。
一、要寻求陌生的与端午有关的人和事
自古及今,写端午的诗何止成千上万?之前人们似乎已将与端午有关的人事写之殆尽,但如果你是生活里的有心人,还是不难发掘新的写点。在一个善于观察的人眼中,既然每天早上的太阳都一定是新鲜的,那么现实里自然也不会缺乏与端午有关联且有诗意的人和事。
谢新政《卖艾叶的女人》便给读者带来了这样的感觉,写艾叶的诗实在太多,但将卖艾叶的女人作为呈现对象,且将她摆在当下城管小贩的对立中,便具有了一定的陌生感。当看到“那个穿灰制服的城管原谅了她/像原谅了那些艾叶/第一次进城怯生生的”,读者心底一定会升腾起一些温情,同时也充分感受到文化的力量。假如这个女人所卖的不是艾叶,而是其他,很难指望城管能够如此宽容。另外,由那个女人“不知道屈原”,却“懂得祖上传下的端午节/她没有多少文化/却说得出艾叶的一、二、三 ”,也能充分感受到端午所具有的文化魅力,并感受到艾叶在人们心目中非同寻常的分量。
因为城镇化不断泛滥,端午早已与乡愁深深链接,这辑诗中便有几首写到父亲。陈世锋《父亲的晚年》中,呈现出“我的父亲/多年来,已习惯了/在端午的清晨,去九庙的后山/与艾草谈心,并满怀歉疚地/拿走它们的一生”,而父亲之所以“拿走它们的一生”,并非只是简单的纪念,而是因为“这个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男人,最终也不得不/靠艾叶来驱赶体内的顽症”,由此不难感受诗人作为儿子对父亲的牵挂,以及他对艾叶的感激。罗俊华在《风,吹着远方》里,直截了当地写了父亲的再婚,以及他父亲与后妈之间的约定——“死后,各自再葬回,原配身旁”。这个在城里人看来不可理喻的约定,乡村里却那理所当然地存在着,并且一晃便是二十一年,而诗人关于“此刻后妈一定剥开一个粽子,时不时递给正在打牌的父亲,咬上一口”的猜想,却诠释了他父亲与后妈间具体而生动的爱情,并让这首诗与端午有了明确的链接。
二、尽可能将自己的独特摆进去
诗中有我,是当下诗坛关于诗歌难得的共识,诗人写诗,应该且必须将自己摆进去,只不过所摆的方式与位置有主观有客观,有明显有隐蔽。在这期《端午特辑》中,便选了几首诗中有我的好诗。姜华在《屈原,一个人的楚国》中,让自己“从长安来。他坐在夫子投江的地方/用泪水焚烧完一张地图。然后/扬起头颅,问天、问地、问命”,更奇妙在于作为一个诗人他“独不问诗歌”,只缘“他知道,诗歌多么可悲、无用/竟拽不住一位老人的生命/一江水在身旁呜咽,诉说着/一座江山衰亡的铁证”,联想近些年来诗人接二连三自杀,诗歌之可悲似乎并无明显的改变,这让“面上,那些水仍在自我拯救/一个浪花,覆盖又一个浪花”弥足珍贵。
宋小铭在《致屈原》中,明显地借“致屈原”来浇自己的块垒,借“致屈原”而表达自己的期待。即使“固有的姿势,是一个灵魂向另一个灵魂泅渡/或许,我们终没有被世界原谅 ”,但他依然“在草木的内核收割悲悯”“一生的清明和激越在月光中陈酿 ”“我们还会保留身体中最蔚蓝的部分/在五月,在微风熏染/每一个田野,山川,河流/洗涤或者拂拭,这尘埃满满的人世 ”。由此我们不难感受到他的倔强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何其异曲同工。
三、最低境界与最高境界都是不重复
诗歌作为语言艺术的巅峰,重复是它最大的忌讳。然而,端午已被无数人写过无数遍,怎样才能写出新意来呢?根据《端午特辑》所收集的诗,我以为可从以下三个方面着眼。
一是往高处着眼。谷未黄在《与刘年在汨罗江问水》中,便将屈原的死因由具象提升到了抽象,这种由具象到抽象的过程,便是往高处着眼之一种。“我怀疑过你/什么都看透了,去看看水/什么都看不透,去看看水/那些班驳的水压着水/包含一切的光/一切的暗”。屈原死因在史料中本有很明确的记载,人们也因此而形成共识,谷未黄却将其抽象为他“什么都看透了”与他“什么都看不透”,并因此表达出一份模糊的清晰,无论属哪种情形,都有可能导致屈原最终的投江,这在某种意义上摆脱了一直以来觉得屈原投江便是殉国的单调与乏味。
二是往深处着眼。吴文琴《和一枚粽子对视》,居然发现这枚粽子与屈原有太多的相似:“虽被五花大绑/仍不顾一切,崭露头角/如屈子的锋芒,灼伤佞臣的眼/如其凛然正义,刺穿小人的伎俩/如其赤胆忠心,深扎华夏子孙的胸腔”,如此发现振聋发聩,更重要则在于,这种发现建立在直观感性的基础之上,“红豆的赤诚,突破白糯的包围深裹”,“此刻,所有的敬意都将放入这枚粽子/任情,由青变褐”,诗人瞬间又让眼中高大上的粽子最终又回到了粽子,粽子的历史与民俗意义则在“虽五花大绑/仍不顾一切”里得以进一步深化。
三是往细处着眼。杜风在《端午祭拜屈原》中,让屈原“只随身携带着游客的熙攘/坐火车穿过若干朝代、城墙的影子”,并最终来到明月公园,“在没有明月的苍穹下/老屈,已然化作一块面河的石头/看起来却有一脸儿童的天真/早已失去了忧国忧民的眼神”,透过这些诗句,不难感受诗人观察得细致入微——本来忧国忧民的屈原,此刻却“一脸儿童的天真”,这究竟是雕刻家的误导,还是众人的误读?在这首诗的后半部分,答案显然存在,“他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沮丧”,穿越而来的屈原认定“无论一个人,还是一匹不交配的马/本该为一个国家推演一部人间剧/他心中却只有一股暖流,像护城河/晃动着无意义的光芒”。这种暖流,这种无意义的光芒,原来在屈原看来都与他自己无关,雕刻家以及其他看过这座雕塑的人,对屈原的情怀显然还缺乏真正的理解。
以上是我读过《垄上诗荟·端午特辑》之后一点浅显的看法。怎样才能将一首端午诗写出新意?肯定还有更多、更好的办法,我所提到的几点权且作为引玉之砖,以便引发大家对怎样写好端午诗更多、更深的思考。
评作者简介:吕本怀,笔名清江慕雪,1962年生于湖南华容。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协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曾在《诗刊》《湖南工人报》等报刊发表诗文两百余篇,并为《湖南工人报》专栏作者、《荆州日报》“垄上诗评”特约专栏作家。
原文链接:薄荷糖h糖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