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臣服霍莽全文免费阅读 小说

 2021-09-05    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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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杨莎妮,扬琴演奏员,南京艺术学院音乐硕士。2010年起开始小说写作,作品见于《读库》《红岩》《雨花》《青年文学》《钟山》《收获》等。入选中国作协“21世纪文学之星”,江苏省作协第九届签约作家,著有中短篇小说集《七月的凤仙花》《丢失的那一天》。

树杈间的黑洞

杨莎妮

金凯臻把方向盘上的音量键按小了两档,广播里聒噪的女声顿时弱了下来,“看到了没有?”金凯臻指着远方山顶上的一栋建筑说,“那里,就快到了,看见没?”

副驾驶上的沈蓉把正在涂抹的口红旋进口红匣,盖上口红盖,又将作为镜子的粉盒合上,慢悠悠地抬起头问,“哪里?”这时车子已经重新拐进山路,那栋建筑被大雪覆盖的山峰和枯败的枝杈遮挡。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坐在后排的双胞胎姐弟雷逸安和雷逸雅同时点了点头,“虽然全都是雪,但应该是看见了。”

“没错,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雪越下越大,雪花纷纷飘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金凯臻说着把雨刮器拧快了一挡。

“再怎么说,这也是南方的雪,和我们北方的没法比,”沈蓉瞧瞧窗外说,“雪人也堆不起来。”

“什么南方嘛,不过长江以南几公里而已。”雷逸雅从后座瞪了沈蓉一眼,却只看见沈蓉泛着微光的柔顺长发。

“你们肯赏光来玩,真是太好了。”金凯臻岔开话题,“我也好久没来这儿了。我爸身体好的时候还会偶尔陪他过来看看,有大半年没来了。”

“供暖没问题吧?”沈蓉问,“这个天要是没有暖气会死人的。”

“有独立的发电系统,放心。”金凯臻笑嘻嘻地看了一眼沈蓉说。

“喂,你干什么呀。”雷逸雅突然叫了起来,“逸安你开窗干嘛,冷死了。”

雷逸安把刚刚按下的窗户升起来说,“奇怪,我刚才看见玻璃上有两个亮点,绿莹莹的,我以为是玻璃上什么东西的反光,可是又不像。把窗户打开,还是在,突然又没了。你们有没有看见?”

“不知道你说什么。”雷逸雅摇摇头。

“鬼火吗?”金凯臻稍稍回过头,“是不是附近有墓地?”

“你不要吓人好不好。”沈蓉捶了金凯臻一拳。

“鬼火就是‘磷火’,人的骨头里含有磷元素,可以自燃的。”金凯臻说,“就算真的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像啊。”雷逸安皱着眉头说,“何况还在下雪,什么火都燃不起来。”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长江以南几公里,在一月中旬已经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绿色。夏日里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此时只剩下角度乖张的枝杈在阴冷的黄昏中暗暗张扬。雪花堆积成一层白色的边框,把山峰、岩石勾勒得瘦骨嶙峋。大片的雪花旋转着从上而下,轻盈且迅猛地扑向汽车。粘在车窗玻璃上的雪花遇热之后,从清晰的六角形图案逐渐变幻成水滴,远远看去,车里人的脸颊上像是挂着长长的泪痕。

从此处到金凯臻家别墅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因为盘山路,车子又开了二十多分钟。

“我好像也看见了。”雷逸雅说。

“什么?”金凯臻问。

“绿色的光点,绿莹莹的,像鬼火。”

辛晓彤再次来到后院检查了发电设备,虽然她不懂发电机的工作原理,但只要指示灯闪着绿色的光,便说明一切正常。大雪完整地覆盖住后院的花圃和杂物间,并且薄而均匀地铺展向所有路面。屋子里食物充足,即使不出门,也还能应付相当长时间。如果春天的话,院子里还有韭菜和小青菜,比放在储藏室里沉甸甸的大白菜爽口太多。辛晓彤拍了拍白色绒衣上散落的雪片钻进屋子。

黄昏时分,屋内已经一片幽暗。进屋后,辛晓彤换上室内软底拖鞋,轻飘飘地钻进书房,拧亮了书桌上的台灯,米黄色的灯光贴着桌面圈出一个不规则的圆。近三米层高的书房,南北两面环绕着从上而下的巨型书架,除几格放着几件摆件外,其余的书架排列着满满当当的书籍。立于其下 ,像是随时会被倾倒坍塌而下的书籍压垮。

寂静充盈至耳膜发胀,书籍既吸收了所有的外部杂音,又制造出类似白噪音的混杂,持续的声响使得书架看起来带有视觉欺骗的弧度。辛晓彤走到书桌前坐下,刚拿起看了一半的《眼泪与圣徒》,书桌上的电话猛然响了起来。墨绿色的机身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颤抖了一阵。辛晓彤平缓一下呼吸,拿起话筒。

“是我。”金凯臻说,“明天我带几个朋友去那儿,你那儿都还好吧?”

“嗯,除了没人给我捏脚,其余堪称完美。”

“捏脚?你是说需要佣人吗?你开玩笑吧。”

“当然是开玩笑,”辛晓彤笑了笑,“咖啡快用完了,不麻烦的话买些过来。”

“好嘞,明天见。”

挂上电话,辛晓彤想,假设一个人从来不和其他人发生关系,凭空来到这个世界上,又凭空消失,他的一生没有人知道,但会有一个人设想他的一生是怎样,而这个设想是在合理的范围,并且与实际没有太大误差。那么这个人能算是真实的存在吗?辛晓彤捂住自己的脸,希望没有人能够看到我,我的精神世界足够我漫步、欢腾、思考和假设,即使面对死亡,那也许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或者说是轻快的转场,去面对另一个场景。只要那里的供暖没有问题就行,这种天气要是没有暖气真的会冻死人的。

(杨莎妮原创摄影作品)

车子距离别墅越来越近,被白雪覆盖的大屋子完整地呈现在前挡风玻璃上。一栋中式的庭院。不是那种亭台楼阁的造作古风,而更多偏向于散落于乡村,经过几代起起落落的徽派建筑,它融合了实用与传统审美,以木质为主,色调幽暗潮湿。金凯臻停好车,领着沈蓉和雷逸雅、雷逸安姐弟在屋前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潮湿的积雪已经开始薄薄地结冰,几个人走起来都带着小心。

“这个是灶房,我爸非要建一个老式的灶台,烧柴火的。”金凯臻指着西面的一间屋子说,“情怀吧,人老了都好个怀旧,华而不实。大屋里有厨房,还是电磁炉方便,这个几乎没用过。”

“好想试试呀。”沈蓉拉了拉金凯臻的胳膊。

“有机会,有机会就试试,先进屋吧,外边太冷了。”金凯臻打开后备厢,“来,我们把行李和吃的搬进去。”

“好大的房子啊。”雷逸安一进屋就叫了起来,“外面看起来是一栋大房子,里面看起来是一栋巨大的房子。”

“哪有哪有,面积也不过700平米左右,不过客房倒有七间,一会儿自己挑。你们坐,我去煮咖啡。”

“还是我来吧,”雷逸雅夺过金凯臻手里的购物袋,“你开了那么久的车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是啊,你休息一下嘛。”沈蓉对着金凯臻微笑,说着把自己手中的购物袋也交给雷逸雅,“你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的类型。”

雷逸雅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厨房。厨房里没有暖气,电磁炉的功率也不大。雷逸雅将手轻捂在咖啡壶上取暖,被壶口喷出的蒸汽烫了一下,猛地抽回手,手心上已经烙下一个红印。早知道这样,真不该来这里。

四个人坐在木质雕花的环形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聊。

雷逸安问,“这屋里的木头味道真好闻,是很名贵的木材吧?”

“家具多是红木做的,这组雕花沙发是黄花梨。你说的香味儿,可能是建筑房子用的樟木吧,老爷子是挺讲究这些的。”金凯臻漫不经心地答道。

“最贵的木材是不是金丝楠木?听说几百年都不会腐烂呢。”沈蓉问。

没等金凯臻回答,雷逸雅站了起来,“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做晚饭吧。”

“不用不用,”金凯臻跟着站了起来,“我来做吧,我不是跟你们客气,我真的挺喜欢做饭的,想露一手。哈哈,其实买的大部分都是半成品,做起来也简单。你们就参观一下房子,也可以到附近转转,虽然是阴天,但视野还是比城里好太多。”

“我给你打下手吧。”沈蓉也站了起来。

“也好也好。”金凯臻说着和沈蓉一起进了厨房。

雷逸雅站在层高极高的屋子中央,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拍扁成了一块平面的泥团,越发觉得自己又矮又圆。看着沈蓉的背影,极其羡慕她那种北方女孩儿高大挺拔的身材。永远轻抬的下颚,像女王一样自信。时不时用手撩拨一下柔顺的长发,瞬间周围便弥漫开了洗发水的香味。

雷逸雅拉起正研究着扶手雕花的雷逸安说,“走,我们去外面逛逛。”

雪花依旧在飘舞,从前院出来后,姐弟俩站在已经变得纯白的公路上俯瞰山下。

“哎,你看,”雷逸安指着不远处,“我们刚刚是从那里上来的哎。”

“噢。”雷逸雅敷衍着应了一声。

“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你不废话嘛,你看看,”雷逸雅指指身后的别墅,“他们俩要秀恩爱就两人单独来好了,拖上我们是什么意思嘛?”

“还不就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单独和一个男人过夜呗。”

“嘁,她还女孩子?”雷逸雅咬着牙齿说。

雷逸安扭过头,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姐,你不会是喜欢那个富二代吧?”

雷逸雅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远处的盘山路。

“那就更明白啦,把我们叫上,一来不会让那个沈蓉尴尬,二来也明确告诉你别胡思乱想了。”雷逸安捶了一下姐姐的胳膊,“姐,我说话可是很直接哦,我们家和这种家庭又不门当户对,你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就别被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那种电视剧给忽悠了,现实点儿吧。再说,富二代没什么好东西,我看那个金凯臻也是够油滑的,你不觉得?”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雷逸雅对弟弟翻了个白眼,“你有没有看过鲁迅的《出关》?”

“没。”

“我不是借给过你吗?”

“没看。”

雷逸雅又翻了一个白眼,“我觉得金凯臻就像《出关》里的老子,家中富有又愤世嫉俗,有自己的坚守和底线,有自己的看法和理想,和贫富无关。”

“文艺女青年真是可怕。”雷逸安嘀咕着晃了晃脑袋,把前额头发上的雪片甩开,“你就别再找代入感了,反正就住个两三天,后天就回去了。你看,这儿的视野和景色多美,有钱人才能看到的风景。”

整座大山没有人烟,独立于高速公路的西南方向,难以想象为建造这样一栋房子需要动用多少人力,甚至这条公路是否也是房子的附属配置亦未可知。不停落下的雪花在白色之上又覆盖了一层白色,画面有了厚度和温润,枝杈枝蔓几乎完全被雪包裹,不再显示嶙峋的枯瘦,而是呈现焕然一新的呆萌无知。公路上的白和崖边上的白融为一体,视线产生整体为平面的错觉,似是陷阱,又纯洁得无辜。

入夜之后,雪停了。雪花落下的簌簌声渐渐消失后,耳朵里补偿似的发出吱吱的声响。屋子里的木香在潮湿的环境下更加浓郁,带着迷醉的气息使整间屋子在黑暗中融化。沈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也不能适应这个陌生的新环境。平时可不是这样,即使去外地,住廉价的小旅馆,只要躺下,不出两分钟便能沉沉睡去。而此时,环境是失眠的一个原因,更多的,像是不再需要睡眠般的清醒。午夜两点的清醒真是让人烦躁。沈蓉索性从床上爬起,披上厚实的睡袍。

沈蓉踮着脚尖来到金凯臻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金凯臻打开房门,借着屋里暗黄色的夜灯,看见沈蓉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

“我……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什么奇怪的东西。”沈蓉眼睛圆瞪,暗褐色的眼珠快速转动了几下。

“看见什么了?”金凯臻一边问一边把沈蓉拉进房间。

“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头发这么长。”沈蓉在自己肩头处比划了一下,“不是双胞胎姐姐,肯定不是,比姐姐高,也瘦很多。我看见她轻飘飘地进了书房。”

金凯臻笑了起来,拂了拂沈蓉的后背,“没事儿,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她叫辛晓彤,就住在这儿。是我爸的故交,不过年龄和我差不多大。”

“噢——原来你爸……”沈蓉歪着嘴角笑起来。

“别瞎说,我爸让她在这儿做些研究工作,顺便照看一下房子,没你想的那样。”

“哼。”沈蓉撅起厚嘟嘟的嘴唇,“有啥样也不觉得怎样啊,有钱人做事情为所欲为不也很正常嘛。”

金凯臻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怎么还没睡,都两点多钟了?”

“睡不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困。”

“你别说,我也觉得没有睡意。”

“那我们说说话吧。”沈蓉甜甜地笑着。

“好,你说,我认认真真地听。”

“哎呀,哪有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看见你的车啊、房子啊,真心觉得有钱真好,你命也好。我就不行啦,我家里可穷了,连上大学的钱都是爸妈找人东拼西凑的。后来我做了好多工作,就是想拼命赚钱,反正是穷怕了。你爸真是太厉害了,太会赚钱了。你爸说过,要让钱滚钱、钱生钱,所以我都不怎么存钱的。你爸有没有教过你怎么投资?你拿着你爸的钱再去投资,那一定能赚更多的钱。而且你爸人脉也很广吧,你不知道做事的时候遇到各种人的各种阻碍,有多糟心。我记得你爸还说过……”

金凯臻渐渐感到有些倦意,沈蓉美艳的样子在他眼里渐渐模糊起来,像个虚幻的投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寂静充盈至耳膜发胀,书籍既吸收了所有的外部杂音,又制造出类似白噪音的混杂。辛晓彤走到书桌前坐下,刚拿起看了一半的《眼泪与圣徒》,书桌上的电话猛然响了起来。墨绿色的机身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颤抖了一阵。辛晓彤平缓一下呼吸,拿起话筒。

“是我。”金凯臻说,“你那里一切都好吧?”

“好得不像样。”

“供暖没问题吧?”

“温暖如春,嗯……如秋吧,今年冬天冷得出奇。”

电话里,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

“是不是他……”辛晓彤问。

“嗯,医生说爸爸他大概快不行了,一来是生理机能自然衰老,二来,他的意识时常不清醒。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症,常见的老年病。但奇怪的是,我觉得爸爸的认知并没有退化,反而像是出现了一种他自己独特的全新认知。但就是因为如此,他似乎越发排斥他现在的自己,说明白点儿,我觉得爸爸他好像更希望通过死亡,去接近那个他新认识的世界。”

“嗯?比如说?”

“比如说,他有时候会和我讲一种白色的未知动物,或者描述从高空俯瞰别墅的全貌等等。不管是什么,总之他对那样的生活和场景充满向往,而对于我啦、亲朋啦,以及自己的财产啦,都毫不留恋。就是这样的感觉,挺让人担心的。”

“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辛晓彤问。

“是啊,最近我都在马赛,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让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即使用最昂贵的药物也最多只能做到维持。”

“嗯,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辛晓彤想,假设一个人从来不和其他人发生关系,凭空来到这个世界上,又凭空消失,他的一生没有人知道,但会有一个人设想他的一生是怎样,而这个设想是在合理的范围,并且与实际没有太大误差。那么这个人能算是真实的存在吗?金尚南和她说过,“我的一生和不计其数的人发生过各种关系,有的人从关系中获益,有的人从关系中受害。我会拼命设想他们的一生,以此找到他们的优势和弱点,为了从关系中获利。我常常忘记他们的一生对我的种种启示和告诫。我像是在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中,牵扯住每一根细小的丝。这种被牵扯和被捆绑,使得我越来越沉重,离天空越来越远。”

辛晓彤缓缓地趴到打开的书页上,散开的头发周围围绕着记事本、散落的稿纸和几只马克笔。鬓角的细碎绒毛在灯光下柔软卷曲,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她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浓黑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蕾丝般的剪影。刚才的对话过了许久才被书房内的寂静消解吞噬,随着声音的隐没,辛晓彤的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沉。

辛晓彤看见金尚南躺在静逸的病房中,心电图仪的嘀嘀声和金尚南沉重的呼吸声交错起伏。她看向窗外,雪已经停了,月光从窗口照进病房,原本纯白的病房呈现出幽幽的暗蓝色,这使得恒温的病房看起来像是零度以下的冰川。辛晓彤靠近病床,看见老人紧锁着眉头,紧闭的眼睛四周,布满了不甘的皱纹。曾经那个严厉指责手下、严厉训斥儿子、严厉诅咒自己的老人,此刻在这具即将停工的身体里无处安放。她把右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感受到他柔软松弛的皮肤像是温顺的四蹄动物,披着一身洁白的绒毛,惊慌地望着四周。

从前院出来后,姐弟俩站在已经变得纯白的公路上俯瞰山下。不停落下的雪花在白色之上又覆盖了一层白色,画面有了厚度和温润,枝杈枝蔓几乎完全被雪包裹,不再显示嶙峋的枯瘦,而是呈现焕然一新的呆萌无知。

“姐,你要是不开心,我们就不待在这儿好了。”雷逸安说。

“那怎么可能,都说好了住两个晚上,怎么和金凯臻说?你来装病?要是因为我们的原因回去了,扫了他的兴,他一定会更不喜欢我。”

“姐,你就别再做梦了,别再幻想他会喜欢你了。不管怎样,我站你这边,你要是不愿意待这儿,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独立的发电系统,”雷逸安说,“他不是说这里是用独立的发电系统发电的吗?没猜错的话,这种较大型的设备应该就在后院。只要把发电系统破坏了,供暖、饮食都成问题,自然就会回去了。”

“这……不太好吧……”

姐弟俩悄无声息地溜到后院,后院没有过多的中式元素,更像是一处被雪覆盖的农家菜地。一畦畦的菜地四方、平整,像是经常有人打理。

“你看,就是那个。”雷逸安说。

雷逸雅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看见院子西边的围墙处一只高大宽阔的机器在兀自嗡嗡地震动。由于机器散发着热量,机器上,以及机器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积雪。明黄斑驳的机身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像是被某个巨型外星人随手丢在这里的太空垃圾。

“开关在哪儿啊?”雷逸安绕着机器自言自语地说,“不行,如果只是关了开关的话,他们还是能够很快找到断电的原因,再打开就是。”

雷逸雅远远地站立着,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不安地说,“这样不好吧。”

“能怎么不好,”雷逸安在机器上敲敲这儿敲敲那儿,“等一会发现断电了,又没有办法维修,只好开车回城里呗。也就夜里两点多钟到家,还能有什么。”

“也不知道爸妈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哪来这么大胆子的……”雷逸雅不停地嘀嘀咕咕,似乎说得越多,承担的责任就越小。

“我得找个工具。”雷逸安在院子里到处乱转,很快从杂物间里找到一把锄头,“这个不错。”他向雷逸雅举了举手中的锄头,径直走到一根从机器上延伸下来,手臂粗细的电线前,“只要把通往屋子的这根线弄断了,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嘭的一身,雷逸安一锄头下去,电线裂开了一个微小的口。

“轻一点儿,轻一点儿,别给他们听见了。”雷逸雅急得跺了两下脚。

哒、哒、哒……

“搞定!”雷逸安得意地宣布道。

此为节选部分,全文刊登在《山西文学》2019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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