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身边去日本旅行的朋友，越来越多了。的确，飞行4个小时，即可来到这个行人友善、街面整洁的国家，或可至银座、新宿血拼，或可至京都、奈良寻古，或可至箱根、伊豆泡汤，或可至迪士尼、吉卜力游戏，或可至寿司之神、筑地市场朵颐……无论从哪个角度说，日本都是个绝佳的旅行去处。而今天，我们就要为你们未来的日本之行，再添加一项有趣的备选行程：在日本看戏。

在亚洲乃至世界的戏剧版图中，日本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这个国家有着丰厚的传统戏剧积淀，能剧、歌舞伎、狂言、舞踏……和风显著、能量十足。至近世，和中国一样，日本戏剧同样在西方戏剧的影响下结出新果，首先是日本人有样学样将西方戏剧落地为“新剧”，再之后是铃木忠志等一代代日本戏剧人结合日本文化自身特质，再造出千姿百态的新风格，及至今天，日本戏剧百家争鸣、一戏一格的繁盛局面。

正如难以在一次行程中，尽赏日本的全部美景一样，想要在短短几日或十几日看遍日本的大小剧场、各色演出，也是不大现实的。我们在过去的八天中，往返于东京、横滨两大日本关东城市，赶场般欣赏了TPAM（日本横滨舞台艺术大会）的15场演出，还是只能说，仅仅管窥了日本戏剧的小小一角。但戏看多看少其实也未必打紧，能身处日本的剧场中，体验一把日本戏剧的别样魅力，哪怕仅仅是达成一项在日本看戏的成就，这也是极好的。在日本看戏，不仅体验上佳，而且别有异趣，无论在国内你是否是戏剧发烧友，我们都推荐你至日本的剧场一试。

 ＃以人为本的观戏体验

严谨、礼貌，想必每一位去过日本的朋友，都能对日本人留下这样的印象。这种以人为本、为观众着想的用心，有时几乎到了令我们难以置信的程度。

比如买票。打开日本最负盛名的商业剧团“四季剧团”的官网，不仅可以看到他们的王牌演出——如音乐剧《狮子王》、《阿拉丁》等——的演出地点、时间、票价，还可以看到如上一张票务信息表，其中详细标明了演出的余票情况，如“十分富裕”、“富裕”、“售罄”等。这种“手慢无”的提示，无疑是“买票拖延症”的福音。

选好了戏票、用visa付费、飞到日本、乘坐新干线或城市地铁来到剧场后，“座上宾”的体验就要开始了。国内的一些剧场临近开演之时，难免一片混乱，剧场工作人员高喊“赶快进场了！马上开演了！”观众如潮水般涌入场内。而当我们来到KAAT Kanagawa Arts Theatre，也就是神奈川县（横滨所在县）的“县立大剧院”的时候，目睹的场景则是极其有条不紊的。在每一处转角、入口，几乎都有一位身着制服、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对你微微鞠躬，一路指引直至你落座观看。一次，不急于入场的我们本想在场外略做休息，即便在这样的片刻，都有工作人员走来，温柔询问，你们要看哪场演出？好的，剧场请这边走。如此盛情，确实令人难却。

演出开始了。观演礼仪是这些年中国戏剧人要常常提醒观众的事：不要交头接耳，不要拿手机拍照，不要在剧场吃东西……我们置身日本的剧场，果不其然，如上行为都难觅踪迹。甚至于，在演出中走神、睡觉、看手机者都罕见，无论演出精彩与否，许多观众都全神贯注凝视演员，在谢幕时礼貌鼓掌，且并不掏出手机拍摄谢幕。相比之下，在剧场里一度瞌睡，手机掉在地上发出“当”一声巨响的我，就感到羞愧难当了。

＃眼界一看的观戏经历

这些年随着外国剧目引进的日趋红火，在国内看到外国戏乃至日本戏的频率，已经是越来越多了；虽然此前并未去过日本，但我是心想，在日本的剧场里，估计我也不会有“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惊诧感，毕竟在国内算是“吃过见过”了。如今回国想来，这样的预判也算基本言中，但有些剧目，仍然让我立时眼界一开，而且我确信，这些剧目是几无可能在北京、上海得见的。

在日本第一天看戏，就目睹了女性全裸。而且不是半遮半掩、欲做还休的全裸，是一位裸女正面朝向观众，四下环视，立正五分钟以上。要知道在国内的舞台上，即便是一闪而过的身体，也必须至少用粉色衣物遮挡一下，不得暴露私处；然而眼下，一位三点尽露的印度姑娘就这样与我们咫尺之遥。不过不要想歪，这部作品不仅不淫邪，而且严肃甚至沉重得很。作品名叫《Be Careful》，讲的是在印度，女性权益得不到保障，强奸案屡有发生，对于女主演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印度姑娘而言，她能做的，只有be careful（小心）。随着演出的深入，印度姑娘将二十余件衣裤层层叠叠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诉说起了自己的境遇，并向观众提问，“你们觉得男女的权益，有可能平等吗？”此前还“蠢蠢欲动”的我们，此刻一片寂然。

不知是不是组委会有意安排，这次我们在TPAM看到了多部在日常环境中演出的剧目。比如《Catfish》，购票时我们发现，它的演出地点是东京一家酒店的402房间。晚上近10点，我们从东京目黑区一座名叫“学芸大学”的地铁站下车，穿过一片寂静无声的日式邻里，步行十多分钟，来到了CLASKA酒店。在电梯上，我们还不免惴惴：是这里吧？不会走错吧？直至走入402房间，心才落了下来：这确实是一间酒店套房没错，床铺、餐桌、电视、卫生间，甚至阳台一应俱全，唯独特殊的是观众围坐在房间的四周，演员就在观众中间穿梭演出。之所以如此安排演出场地，或许是创作者在有意打破“观—演”之间的界限，想要通过一个party式的氛围，启发观众：现实生活中的我们，都既在观看，又在表演。

类似这样的给我们以“转角遇到戏”之感的演出，还有很多。如台湾盗火剧团和日本青年团（日本著名导演平田织佐的剧团）共同创作的《台北笔记》，在横滨美术馆演出，观众就坐在美术馆的大厅中，看着演员从美术馆壮观的楼梯上下，口中讲述着这样的故事：5年后，欧陆燃遍战火，为了保护约翰内斯·维米尔（以《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为代表作）的经典画作，人们将他的所有作品都尽数转移至了眼前的这座“台北美术馆”中……

又如《Everyone Fears the Night》，演出空间位于一座居民楼似的建筑中，必须仔细寻找才能觅到入场标识。作品的故事不复杂，讲一位普通的日本女孩，工作、感情都不大顺遂，心灰意冷的她晚上辗转难眠。有趣的是，她的床下藏着三个“她自己”，分别是失眠时在她脑中碎碎念的三种人格，她们或争吵或倾诉，谈吐间流露出一片少女心。我们观众坐在促狭的屋子的一侧，写实的女孩闺房位于另一侧，我们看着女主角刷牙、用微波炉，甚至打开窗子向外面真实的街道张望，一时间甚至有种不确定感：我们是在看戏，还是在围观一位真实的日本女孩的人生？

甚至于，在横滨的海边公园中，都可能有戏剧冷不丁跳出来，给你惊喜。拿起一条鱼，另一侧海岸上忽然跳起四个人，激动地向你问好，同时一位手握渔具的大叔走到你身边，对你连连称赞，这鱼真大！翻开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对面楼顶上便忽然有一位金发女子对你深情表白，哦我的罗密欧！她再一定睛，发现你只是行人，连忙改口，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了！上述这些每个都不足30秒的露天表演，都是“开关戏剧”《ZOU-NO-HANA SWITCH》的一部分。所谓“开关”，就是指观众乃至行人按照提示，完成拿起鱼、翻开书等简单动作，进而触发一段位于附近的简单表演。横滨的海岸，凉风习习，充满喜感甚至略带中二的“开关戏剧”在海边公园交替“上演”，让过往行人喜不自胜。

有人说东京是一只“城市怪物”，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让这座城市充满了机械感，仿佛人类也变成了传送带上的零件。与东京大约40分钟新干线车程的横滨，同样是现代工业文明的受益者，这里是日本最早与西方贸易的港口之一，拥有日本第一高楼。不过，这样的景致如今在我们中国人眼中，特别么？北京CBD的“中国尊”即将封顶，528米高，已成为新的北京第一高楼；而天津就仿佛横滨，也可以用30分钟的高铁与首都相连。城市的景观在日渐趋同，可能唯独能带来不同的，就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以及创造出的文化，例如戏剧，例如艺术。从这一点上讲，至少从TPAM看来，日本人通过戏剧，的的确确为他们的城市，为他们的文化，点亮了一盏灯。

＃日本看戏问答时间

1.去哪里看戏？

商业戏剧大团如“四季剧团”（有很多音乐剧演出）、“宝冢歌剧团”（以全女演员著称）在东京都有剧场，前者位于新干线新桥站一带，后者位于东京站一带。小剧场在下北泽、三轩茶屋一带很多，这两处都在涩谷以西。如果实在找不到路，google地图会帮助你。

2.去哪里买票？

像TPAM、四季剧团等有自己的售票网站。著名的日本综合售票网站还例如Ticket Pia等，有的演出购票后还可以去便利店取票。

最好还是要提前订票。譬如我们提前两周登陆四季剧团的官网，发现只有少数场次、且价格较高的戏票是还在售的了。

3.不会外语会不会看不懂？

不会外语肯定会对观演造成影响。如果对语言问题比较在意，最好还是选择有字幕的演出。英文字幕是否也难以理解，就见仁见智了；字幕的难度既与剧目文本的深浅有关，也与演员语速的快慢有关。而英语演出的剧目，就只能靠听力了，因为字幕肯定是日文的。

不过，语言可能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有些戏形式简明、直接，即便语言不通观众也可心领神会；有些戏晦涩、纷乱，即便精通日语者也未必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