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25 admin
抵达 我知道她依然相信爱情,就像我不相信那个东西一样。即使她的爱情我假装不懂,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像现在,我在阳台上,那宽阔的落地的纱窗前,看着她在太阳下面,骑着车子拐进了远处的楼群。我的视线也就越过了那些陈旧的屋顶,随着她打开了那扇铁门,把自行车推进那个狭长的小房子,那里盛满了书吧。我相信地上的书一定码得很高,她会小心地照料那些书吗? 那些书都从那里来?谁写下了那些字?那些字走进了谁的心?心落下的泪都去了那里?这样想着,我就看不见她在房子里的身影了,她淹没在一片明黄的色彩里了。而我在这个柔和的光影里,看着她从很远的地方来,那个地方在我的眼里就如落日时分的天边,我扭头看过去,刚要飞奔,它就跌落到黑暗中去了。她来的那个地方是我的伤。那个地名是我对于一个人全部的记忆。我缓慢地说:“她从那里来,我照见了自己在远方的影子。” 刚刚立春的时候,她出现在这里。整整一个春天,我看着她穿着绿色的衣服行走。她说她会在这里守候每一年的春暖花开。她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凝视就越过了春天的发梢,遥望到了远方,和我相约过春天的那个人站在一片桃红梨白的背景里微笑着。 我沉默地看着她在这城中进进出出,看着她说着有别与这里的语言行走。那些语音曾经萦绕在我的耳畔,我发现它至今诱惑着我。没有人从她来的地方到过这里,那里是另一个地界吧。于是总是有人问她:你从哪里来?你来的地方有水吗?有灯吗?你怎么来到这里?那里是沙漠还是戈壁滩呢?其实,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于是我总是凝视听她回答,听得多了,我就歪着头笑了。 她微笑着这样说:其实,我来的地方并不太远。它在太阳落下去的地方。每一天夕阳西下的时候,都有人看着太阳,大声地说:嘿,太阳,欢迎你回家来。是的,我就从那里来,从家里来。在沙漠里出发,带了满满一个皮囊的水,还有一只狗狗和我一起上路。我和水还有狗狗一起骑在骆驼的背上。在黎明的晨曦里启程一直走到黄昏,夜里睡在牧民的毡房。第二天骆驼继续带着我和水还有狗狗一起走。第三天中午,阳光明媚,我到了戈壁。拍拍骆驼的峰,骆驼就带着装满水的皮囊自己回到沙漠去了。狗狗对着沙漠深处可劲地叫着,随后就追着骆驼的影子消失到沙漠了。然后,我换乘了马,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马儿仰天的一声嘶鸣后,剑一般射出。我在马背上享受风一样自如得愉悦和奔跑中极速的快感,那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然后呢? 哦,然后,呵呵,然后就是快感总是结束的太快。太阳还没有西沉,马就把我送出了戈壁。 然后呢? 哦,然后,我就坐上了一辆经过的火车,火车一路向东跑,我数着火车经过了九个大站。我在第九个大站之后的第九个小站下了车。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我知道她在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我知道她从远方来为了什么。就像我曾千百次在梦里出发,不顾一切地向那个地方奔跑,却在醒来时泪流满面。我听得懂她说的那些话,我还会悄悄地说那些方言。我知道她想念那些话,可是我不说给她听。我知道她的远方人们吃的食物,它们总在诱惑她。她笨拙的厨艺用这里的水怎么也烧不出远方的味道,我听得到她转身地叹息。我还知道那里的风怎样在戈壁上狂野地吹,多少次在梦境中风就那样撩乱了我的发。我还知道骆驼会迎着风穿过沙漠,马也并没有那么勇敢,它会在狼的气息里仓皇逃跑。 时光静静流淌,她依然说着介于普通话和乡音之间的口音,行走在这城。她的口音无人能识,因为她在远方的那城早已在沦陷中,无人从那里到同样是小城的这里来。我时常觉得她在这里游走的是一个无处安放的影子。“也许无处安放的还有声音吧”。 “你就是一个疯子!”那天,一个商人的女人忽然这样对她喊。她震惊了。然后问我:“我是一个疯子吗?那个女人说我上路的时候就已经疯了。你说我是疯子吗?”我看着她,就跌进她的眼眸里去了。越过那个清澈的眼眸,我看到了自己的前生。 “你是一个疯子!”那是一个女人忽然冲出口的话,我瞬间被击倒。原来在世人的眼里,我是一个疯子。 “在你来的时候的,在你上路的时候,你就疯了。”商人的女人重复了这句话。于是,她知道自己是一个疯子。可是医院在那里?那里可以治疗一个叫做爱情疯子的病呢?谁是医生? 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她依然相信爱情。最初人们传说的爱情,我和她都没有听懂。再后来,他们依然在说爱情,我看见她看着书,嘴里啃着一根骨头了。 现在,我把创可贴细致地贴在脚后跟上,那个部位是红色褪了皮的,有一小块皮还粘连在肌肤上,我试图撕下它,可是它扯着肉了,我吸口冷气,放弃了。然后,我看看那双极美丽的鞋子,镶嵌着闪耀的珠子,在暗影里不动声色。这双美艳的鞋子弄伤了我的脚踝。 她依然行走在这城,喜欢在冬日的清晨,阳光明媚的时候,或者是有雪降临的日子,她一定会打开窗户,让清凉的风吹进来,看着阳光透过玻璃投射的温暖,干干净净的坐在一处,享受一个人的宁静,让内心的那些语言默默地流淌。 她依然爱这样的早晨,在一个人环绕的臂弯里自然地睁开眼睛,听他的心在自己的耳畔跳动,他的呼吸均匀的伴随着她的气息,静静地醒着,看着阳光里的窗棂,小鸟轻盈掠过的影子,倾听到鸟儿在阳台的鸣叫。这样的时刻,她悄悄地说:让我的爱人在我的双眸里醒来。 我知道她已移植在这城了。 而我会不会丢开这些华丽的鞋子,像她那样从这城出发,如同千百次在梦里启程那样,不顾一切地奔跑呢?我会不会呼喊一个名字,对那个人说:今生我只为你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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