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30 admin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49 编辑 <br /><br />1. 人到中年,就像秋天的树叶,身体的纹理开始失去光泽,整体协调性渐差,女人更甚。三五两天,总感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对劲。 今年有几个月里特别严重,老是感冒,然后鼻塞、喉咙干疼、恶心等各种问题困扰着我。找小诊所医生配些西药,连吃几天都无济于事。夫很着急,催促我去医院看病。 说起看病,我老大不情愿,怕排队、怕打针、怕输液……各种莫名的害怕。记得十几年前,每遇流感季我无一幸免。到镇医院打针、输液是家常便饭。那时医护人员少,医疗设备稀缺,自然病人也少。住院的床位几乎空着,即使是夏天都显得冷冷清清。每次去看病,都要到处“捉拿”医生和护士。好不容易找到医生开好药,抓药的又不见踪影。或者药抓好了,却半天寻不着打针输液的护士。 好在学校离医院就十来分钟路程,医生、护士多认识我,每次去时他们都打趣:“老师,你又来了呀?你经常来看望我们还不错,别总叫我们给打针、输液嘛!你血管又细又怕疼,我们可不想为你服务……”有时隔很久才去,他们又逗趣:“老师,你这段时间可是很久很久没来了,我们都想你了呢!” 有一次输液五天,双手肿得像包子。输液次数多了,后来有个头疼脑热,吃药效果渐渐减弱。人受罪又耽误工作,那些时日真是做梦都想增强体质。“痛定思痛”,我每天清晨跟着学生跑步,不管严寒酷暑,从不间断。两年下来,体质好多了,从此再没去镇医院看过病。医院的硬件的变化和医护人员的流动于我变得越发陌生。 去哪里看呢?我颇有些犹豫。凡事爱图近便的我,还是磨磨蹭蹭去了镇医院。走到门边一看,以前灰暗的两排平房瓦屋被崭新的门诊楼和住院楼替代。大门两边立着四根大理石柱子,烫金的大字招牌熠熠生辉,显得很是气派。在宣传栏里看看,听到走廊里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到挂号处、药房、门诊室、检查室、住院部四处“窥视”,医护人员在各自岗位上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到镇医院看病的人多起来了呢!”我自言自语。“是呀,现在医疗保险覆盖全国城乡各地,大家都重视身体,凡有点小病都到医院来的!”循声望去,L院长在不远处给我打招呼。“老师,今天怎么来这里?有不舒服?需要帮助吗?”院长还是一贯的和蔼可亲,关切细致。闲聊了几分钟,感叹时光的变迁,世事的无常。 来到医生诊室里,已有好些人在等待。透过缝隙,我看见坐诊医生约摸五十岁,他和任何人说话都面带笑容,语气柔和。有个胖胖的年轻人匆匆赶来,在门口踮起脚尖问:“医生,我拉肚子,吃点什么药好呢?”“巴豆!”人们哈哈大笑。“傻撮撮的,吃那个咋可以哟?”年轻人口无遮拦。“以毒攻毒,拉到没得拉的就不拉了嘛。”医生也笑着,轻描淡写地说。事实上,他问诊、号脉的同时多开点小玩笑或讲个笑话,病人的脸上的愁云就悄悄被化解了。 “久病成医”,病症告诉我可能要输液消炎。果不其然,我把病情一说,医生就给做了皮试,说要输液。来瞧病的人似乎多要输液,医生拿那几个死活也不肯输液的人没办法,只得懒懒地说:“先开点药回去吃吃看吧。” 挂上液体,一会眯着眼睛养神,一会玩手机,更多是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和一个六十几岁的大叔一前一后走进诊室。那女子瘦削蜡黄的脸拉得老长,像悬挂在秋风中的两个大刀豆。她一边按着肚子,一边嗯啊嗯啊地呻吟。大叔刚到门边就挥手跟医生打招呼,他的笑容里似乎夹杂着几丝尴尬。医生只略微抬抬眼皮子:“老陈,您老人家来干啥?这是你什么人?也不介绍介绍?”大叔一声不吭,远远地找个位置坐下。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斜眼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似乎想捕捉点什么。诊室里的其他人貌似和我一样的表情。医生问询那女子,号脉,怨她拉肚子都拉得不成人样了才来看医生,征求是否输液的意见。女子的双眼深陷,嘴唇干涩毫无血色,多以摇头和点头做应答。 处方开好,大叔去交钱、取药,女子迷迷瞪瞪歪在椅子边上。折腾老半天,女子终于挂上液体。十几分钟后,大叔发话:“有不舒服吗?要喝水吗?”大家都狐疑地盯着他们。“放在以前,公爹带着儿媳妇来看医生,不被笑死才怪!”医生自言自语。“老太婆为什么不来陪儿媳妇输液?”“我不会洗衣、做饭,更治服不了两个孙子。”大叔和医生高度默契。“哼,你现在知道老太婆的重要了吧?放心,如今公爹带儿媳妇看病没人耻笑,还该受表扬呢!” 大家先前狐疑的目光慢慢转变成赞许,七嘴八舌地议论,沉闷的空气渐渐活跃起来。看来对男女关系的敏感是大多数人的通病,这病不知谁才能治愈? 输液两天,感冒有所好转,炎症也减轻了,但夜晚依然鼻塞、喉咙干痒得无法入睡。失眠时仔细对比每次生病的症状,仿佛有所发现:一切的祸根应该在鼻窦上吧?上次县医院耳鼻喉科医生不是叫去检查一下吗?2. 把自己的想法与夫说起,他又责怪我:“对呀,我说镇医院的医生看病不行,你总图近便。去县医院找专科医生看,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道理都懂,但人也许没受到致命的打击时总有惰性。 事不宜迟,调了课去县中医院耳鼻喉科。病室里还有八九人候着, Z医生认识我,他微笑示意我耐心等待。 好不容易轮到我,医生听了我讲述前前后后的过程,果断地决定:“你这鼻窦炎很多年了,经常复发,吃药效果不好,先去做个CT检查看看情况是否严重,再商议治疗方案。” 交费途中,遇到一熟悉的老医生,在我的印象中,他早该退休了。“你还在上班?”我颇感诧异。“是的,我早办了退休手续,但我们医院缺人,病人又大多不太相信年轻医生,退休的只好都在这儿顶着呢!” 来到CT检查室外,玻璃门前面涌了一大堆人,根本递不进去单子。偌大的县中医院就这样一个十来平方的地方,一个医生做CT检查。负责接单子排序的小妹妹手握大喇叭,搭把椅子坐在门口,声嘶力竭地喊着欲轮到检查的和报告已出来的病人名字。 “哎,怎么这么慢嘛?这么大一医院咋不多点检查设备,多点医生呢?”等得不耐烦的人一会跑门口,把脖子伸得像鹅颈往里瞅,嘴里嘟囔着。尽管门外划了两条醒目的黄线,玻璃门上写着红红的警示语“谨防辐射”。病人还是如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几欲涌进屋里。“请退出黄线等待!”小妹妹又开始吼。任凭她喊千百次,病人巍然不动。打CT的医生被吵得心烦意乱,站起来抽根烟缓缓神,他对着门口乱成一锅粥的人群,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抢过大喇叭:“你们真正病得不轻呢!喊你们站黄线外等待,这里辐射重。你们硬是不怕成傻子、聋子、瘸子吗?特别是小孩哈!”他的话或许有点危言耸听,但还真管用,先前背着或抱着或拉着孩子的首先迅速退了出来,其他人也蔫蔫地走开了。 人群散开,我才把单子递进去。小妹妹说还有十几个人,至少得等一个小时。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实在抵御不了还保持着抽叶子烟的“光荣传统”的大叔制造的烟幕弹侵袭。额头开始疼痛,喉咙干痒,只得远远地走到较开阔的地带。说是开阔地带,充其量也只是行走时人与人不会“亲密接触”而已。 喘息一会再去看看,门口来了位衣衫褴褛的大爷,他推着无法站立的大妈,背着个大背包,旁边还放着一尿壶。“哎,我又认不到字,在哪里做CT呢?”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人。“就是在这里,这个做完就给大妈检查,你把尿壶放那角落里,没人要的!”接单子的小妹妹眼明耳尖。 等我检查完毕,拿到报告单,已经快十二点,走廊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在徘徊等待。 诊室里虽然没了病人,但Z医生还在等我。他看了我的CT片子和报告单,建议尽快手术治疗。人生病时多把医生当成救命稻草,我对医生的建议不置可否。医生交待了一些术前准备事项,我才千恩万谢地离开。 3. 如果选择在中医院手术,人熟、离家近。但两年前,母亲在县医院做了同样的手术却没清洗干净脓液,鼻炎还是三天两头复发,只好又到市医院受二茬罪。母亲的病痛深深刺着我们的心,到现在我们都很自责。 再三权衡,我电话联系了曾给母亲做手术的、市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唐博士。星期日上午,唐博士坐门诊,我们拿了检查报告去看病。 虽然比起县上这里医护人员多而精,设备也先进很多,但市辖三区六县和周边县市的人多到这里看病,因此依然显得力不从心。那天,耳鼻喉科共有三人上班,其他两个医师门前冷落鞍马稀,唐博士诊室却门庭若市。递进挂号单,导诊小妹妹说我前面还有四十几人,至少得等两个多小时。和夫在走廊里转悠,沉闷的空气让我慢慢头疼、鼻塞、喉咙疼,好在抽烟的人比县里的医院少多了,偶尔有那么几个“瘾君子”也自觉去了吸烟区。 夫建议去不远的北湖走走。初秋的北湖,亭台楼榭、花香树茂、鸟鸣鱼游,绕着湖走一大圈,那些不适的症状奇迹般消失了。虽然无数次听说过好空气对疾病的治愈故事,但只有亲身体验之后才心服口服。与夫笑说今后退休要去找一处无污染的山林,过过农夫,山泉,有点田的日子。 两个小时后回到诊室门口,还有近十个人候着。一个来自临县偏远农村的大妈,带着可爱的小孙女也来看病。唐博士建议她要加强营养,大妈面露难色。旁边的大爷倒接上了话题:“现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老年人在家种庄稼、带孙子,累得像狗。儿女如果挣得到钱,又孝顺的,要把生活开好点就容易,否则,难呀!” 轮到我看病,已是午后一点多,但唐博士依然不疾不徐,细细询问病史、症状、职业等一切相关问题。他仔细琢磨了CT片子和报告单,然后做出建议:“你这病也不是想象的那么严重,但你的工作性质决定即使做了手术也收效甚微,并且手术还是痛苦的,最重要的是要休息得好,开些药回去慢慢调养吧。” 辞别医生,看到走廊里有三人,貌似儿子儿媳搀着重病的老太太,儿子欣喜有加:“专家就是专家,到处都说你病严重得很,要手术要怎么怎么,结果唐博士给你分析得还真是透彻。他才是真正的医德高尚的人,尽量用最简单的办法,花最少的钱治好病!……” 听着这些话,我回头再看了看还在坚守岗位的唐博士,转身下楼取药感觉特别轻松,特别欣慰,仿佛一切的病痛都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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