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01 admin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26 编辑 <br /><br /> 二姨与二姨父 我有两个姨,二姨与老(小)姨。老姨在排行三男三女中最小,比我大不了几岁。老姨原是村干部后是乡干部,说起话来有板有眼条理清晰,后来出嫁到周口章,丈夫是外贸部车队司机,经常去青岛送货。那时我工作于山东,工资微薄,回家探亲,往往是没有回程的路费,曾搭乘那车队,给老姨父带去不少麻烦。老姨与二舅一样都嗜烟如命,都有哮喘病。老姨比二舅还厉害的是,一到冬天就呼噜呼噜地喘,喘着喘着就得大口深度呼吸;让人担心,一口气上不来会过去。我1966年回老家奔丧曾去周口章看望老姨老姨父,高兴之余又增多了一分担心,老姨已经咳嗽得直不起腰来,风烛残年了! 二姨只比母亲小几岁,从我记事起,二姨与二姨父就已经连理多年。二姨皮肤白皙,长得俊俏。快言快语说到做到雷厉风行,行为作物非常畅快,心里从不装事。再加上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所以能无病无灾,活得清爽,寿比南山。每每打听二姨,都言说她还活着,且活得很好!让人很欣慰!也让人内疚的是心里总装着二姨却不能见到二姨,于二姨父仙逝后远嫁他乡,只能耳闻只能送上我的祝福了! 二姨父黑黪黪的,少言寡语,为人厚道。他的嘴巴大,咧出来的乡音,一个字一个坑,浓重而动听。二姨父待人真诚,非常疼二姨。二姨性子急,二姨父性子慢。不管二姨怎样直来直去,疾风暴雨;二姨父总是莞尔一笑,风和日丽。所以,两个人的日子能够和和美美。 说起二姨(二姨父)对我(们)的疼爱,真可谓无以复加。二姨家没孩子,在二姨家所受到的关爱胜过父母对我(们)的关爱。记得,我长得好高了,还向二姨撒娇,搂着二姨脖子,让二姨背着,满屋堂子转。二姨一边背一边走一边晃一边唱—— 背背,驮驮,今个我给XX(我的乳名)轧饸饹…… 二姨父在一边看着笑着,居然也“背背 驮驮”地念唱起来,所组成的和声十分温润动听! 二姨父的村庄叫官营,那是坐落在拒马河北岸的一座村庄。属于河北涿县地面。庄前庄后到处都是拒马河冲积而成的沙土地。每一块地都成条状,宽不过三四米,而长却是上百米乃至数百米。四边隆起半尺多高的田埂,以利于浇灌。埂上有大小不等的石头,光滑无比(那都是从太行山冲刷下来的)。适宜种花生白薯,尽管能得到河水灌溉,但由于土质瘠薄收成总是很低。 河中可以行船,但村中不曾有一家一户去以摇橹为生。河里有鱼,平素很少有人去捕。待等每年夏天山洪暴发时,村里的人才会手持铁棍踅足于河边,希望能与大鱼不期而遇。原来那山洪暴发,滚卷下来大量泥沙,本是透明清澈的河水,突然变得浑浊不堪。鱼儿呛得受不了,就游到岸边露出圆咕咕小嘴巴,做深呼吸。待等岸上的铁棍打将下来,丧命于浊水。 至今我清晰记得,一个凉风习习的早晨,跟着二姨父行走在大水漂漂漾漾的河岸,天空低垂,白云低垂,稍作远望,你就会发现天空与河水衔接在一起,白云飘着飘着就飘进河水里,连天空也带进l了无边无际的河水……二姨父嘴角衔住一根万字草,还给了我一根让我也衔住,并告诉我马颊河的万字草是甜的——我吮了吮,果然是甜的……二姨父还告诉我拒马河的风是甜的——我吸了吸,果然是甜的……二姨父还告诉我翠鸟的叫声也是甜的——我伸长耳朵听了听,果然也是甜的……我知道我明白我清楚,拒马河边的一切对于二姨父来说,都是甜的!我受二姨父感染自然也觉得一切都是甜的! 二姨父往前走,我亦步亦趋跟着走;二姨父往水中看,我也学着往下看;二姨父驻足,我也站住不动;二姨父弯腰做虾状,往前探着身子迈步;我也大气不敢出,高抬腿迈大步;二姨父往身后伸出一手指,示意我不要动弹……我忍住性子静止下来……做佝偻状,直勾勾地,往二姨父所看见的地方看……突然间一只野鸭衔住一条鱼从水中冒出来,扑棱棱飞上了天……鱼儿被衔住的是腹部,露出的鱼头与鱼尾不住地翘动……很快就消失在云天之上…… 二姨父回头望着我,乐了。二姨父本来眼睛就不大,那一乐就把眼睛乐没了!我第一次看见二姨父这样开心的乐,似乎比自己打到一条大鱼还开心!走了整整一个上午,却不曾再看到第二只野鸭,倒是看见几只大白鹭(乡人管它们叫“长脖老等”)站立在对岸的浅滩,白色羽毛闪烁着阳光十分耀眼…… 我与二姨父折足而返,归途中也不曾再看到什么大鱼。我累了,也饿了,还睏了,站住不动,步子已经迈不出去了。张嘴打了个大哈气,摇晃着就想倒下去,仿佛我的身边不是什么波光荡漾的河滩,而是二姨父家南窗根底下暖意浓浓的大炕…… “来!我背着你!”只见二姨父蹲下身躯,把铁棍横在身后,让我的屁股坐在铁棍上,他站起身来,一摇一晃地往家走。我像个大青蛙一样爬在二姨父脊背上,半边脸贴在二姨父的后颈上。我睡着了,睡得好香,梦乡里又梦见了鸟,鸟在飞翔……不知谁说了一句,鸟的飞翔都是一些事情的飞翔,不知谁在发问—— 鸟把什么事情 留在云天之内 又把什么事情 带到云天之外 二姨父一直把我这个四五十斤大沉蛋背到他家炕沿上,待我揉开眼睛,两张大饼,两盘炒菜,另外还有两个咸鸡蛋,摆在炕桌上。二姨看着我大嘴白囊地吃,也看着二姨父吃。二姨父给二姨拿饼,我给二姨搛菜,非让她吃。二姨,乐不可支;看着我吃,自己就是不动手,不动嘴;非等我吃完了,她才吃。 下午,二姨父又提着铁棍走了。二姨怕我累了不曾再叫我跟着去。我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玩耍,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那只大狗在前院莫名其妙地汪汪地叫起来,原来它看见了二姨父手里拎着一条大鱼,大鱼的尾巴拖着地,几只麻雀从房檐飞下来,喳喳地叫个不停。我上前伸手摸了摸那大鱼的一个鳞片,因为那鳞片在闪光。七邻八舍的孩子也围拢过来,就连姨姥姥也拄着拐杖走下台阶,你戳一下,我摸一下,比过节还要热闹还要欣喜!二姨父站在院子里,一身阳光,一脸憨笑,一句话也不说。二姨拿着钩子秤从屋里闪出来,二姨父挂秤一秤,眯起眼睛看那秤星(二姨父在这边看,二姨在那边看;二姨父是低头看,二姨是侧脸看),十斤还开外。 二姨父喜欢踢铁球,铁球大小如今日台球桌上的台球。是空心的,心中还有一小铁球,一滚动就发出凌凌的声音。在划定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区域内滚来滚去,看谁踢得准,谁能撞击到对方,对方就要付出一枚价值五分的硬币;如果撞不到对方,并滚出了界,就要付给对方一枚硬币。那是赌局,也是健身,还是一种调节生活增加情趣的游戏。 二姨父每次踢铁球时,都要穿上一双硬帮硬底的鞋,那是二姨给做的。一看那密密麻麻严严实实的针脚,你就知道二姨是心灵手巧的人,有一手好活计。只有穿上那双鞋,才能站得稳踢得准。踢铁球是男人比球技,也是比女人的活计!谁家女人活计好,谁家的男人就能赢硬币。二姨父总能赢回来几多白亮的硬币。 那是大人的游戏,小孩子玩不了,那球很沉小孩子是踢不动的。不过看二姨父踢也很有趣,何况赢了硬币还可以为我买糖豆豆吃。我在二姨家所有时光都是快乐无比甜甜蜜蜜的。 我长大成人参加工作后,日子每况愈下,勉强糊口,想去看过二姨父与二姨,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直到改革开放不再吃高价粮,我才打点行装,置办礼物,到了那个给我以亲情以快乐以童年的官营。年事已高的二姨二姨父,对于我的突兀而至,欣喜得流下泪水。二姨父的乡音与厚道依旧,二姨的爽快与开朗依旧,那条拒马河的泱泱大水依旧,那房檐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依旧……只是人的朱颜改……但是二姨与二姨父背我的情景又恍如昨日,真是让人感慨良多——我从二姨二姨父满脸皱纹上读出来人生苦短…… 如今背我疼我的二姨父与二姨都谢世了,令人抱憾的是我没有前去为他们奔丧,我祝天国里的二姨父走好,走在天国里的拒马河……我祝二姨父在天国里踢球,又赢了几张纸币……我祝二姨在那个世界幸福安康……再想一想包括老姨在内的所有的姥姥家的疼我爱我的亲人都走了,让我在情殇中内疚,内疚中情殇,人们给予我的亲情与亲情的爱是那么丰盈那么宽厚,我却不曾有所报答一二——过去我想报答却无能为力报答,今日我有能力报答却报答无门——我只能祈福走向天国的亲人们走好,走得好上加好!我爱我的二姨与我的二姨父,我爱所有去了天国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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