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戚二虎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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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10 编辑 <br /><br /> 第二食堂内外的故事 之一 第二食堂位于校园的西部,濒临小引河边,坐西朝东。 西北角是物理系宿舍,1957年暑假返校后,开展反右派斗争。物理系先后有两名同学跳楼自杀。那两滩鲜红的血迹,那两具蜷起来的尸体,就摆在第二食堂的眼前;第二食堂清楚第二食堂明白,倒下去的学子不会再站起来,不会再推开它的门走进它的食堂,向大师傅交上菜票饭票买饭买菜进餐。原来人生能够到(第二)食堂吃饭就是莫大的幸福! 当时的五千名学子,必须打成五百名右派。在其后的岁月里又有多少人走上自杀的道路,我不知道。我之所以没有步物理系学人的后尘,苟且偷生地活下来,源于我想到了自己的老母亲。我作为他的儿子,我不能让白发人送我这个黑发人。我怕老母亲承受不住这份失去亲生骨肉的灾难。 其后,我有了家眷,我的大女儿长大成人,于北京街头半夜,割腕自杀,所幸未遂。我写信告诫我的孩子:不要让我这个白发人去送你这个黑发人!作为你的老爸我承受不住这份失去你这个亲人的灾难!这一切都该是后话。 我之所以于蒙冤中一步一步挺过来,从第一食堂又转到第二食堂来进餐,源于我读了大量的革命回忆录以及志愿军英雄传,特别是那些没有死在战场反而死在自己人所谓左倾机会主义者枪口之下的人,给我以宽慰,使我得到一种心理上的平衡。人家都为革命牺牲了,我受点冤屈算不了什么! 之二 在第二食堂外面,东墙外(南半部)贴出很多大字报。绝大部分是从北大转抄过来的,惊世骇俗,话锋犀利。自然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我的态度是,不必苟同,亦可反驳,但不能打杀,不能压制。我在倡导并力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我的倡导与力主本身就被认作助纣为虐,就是为虎作伥!我受到批判! 二十年后的《六四》,又是在这个区域张贴出大字报。恰好那个时间段,为了出版我的第一部诗集,我两度北上天津,两度漫步在南开校园里。第一次去,校门挂着黑帐子扎着白花,奏着哀乐,以轸念于天安门广场死去的烈士。届时我路过第二食堂东墙下,看到一女学子张贴大字报,我上前发问:可有后顾之忧?!女学子不作答,看了我一眼,随后就就走进那第二食堂东门进餐。第二次再去,黑帐子与白花全无,哀乐也不曾再听见。我四下寻找,我想找到第一次我所见到的那位女学子。并,杞人忧天,她是否还能到第二食堂吃饭?! 出版社编辑,非要删去我的两首短诗,因为一看那诗,就会让人想起《六四》。我说我那诗是在六四之前写的,有付梓的期刊年月作证,编辑回答,那也不行!为了诗集能出版,我只好像鲁迅那样遵命——删! 之三 第二食堂的卫生不如第一食堂。除四害打苍蝇,人们手持蝇拍来到第二食堂的后面。 后面是厨房,厨房的后面是一条碎煤渣路,路面上散发着一种黑面酱的味道,飞飞落落全是苍蝇。或午餐后,或晚餐后,蹲在碎煤渣路上拍苍蝇。拍一个数一个记一个,拍了多少要报数。往哪里报?每个宿舍门口都挂着一长条纸牌,上面排列着住宿人的姓名。打死苍蝇多少?由自己去填写,自己去汇报。 有的是几十,有的是几百,多者上千,唯独我过万。我在立功,我在改造,我在表现。每一次填写汇报,我不曾有过一次作假,不曾虚报过一个死苍蝇。 我属狗,我很忠实,并一直保持狗的一种习性——后腿总要往后刨,一刨就碰到1957年!后来,当我成了诗人,我这样写《我是属狗之人》!我落难后依旧对造成我的落难者忠诚! 之四 于第一食堂是个人交伙食费集体用餐,来到第二食堂改为饭票制个人用餐。1958年三面红旗大跃进,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为了体现共产主义精神:个人吃多少钱交多少钱。在哪里吃?从大师傅那里舀来饭菜,站在食堂里吃。在哪里交钱?吃晚饭,刷完碗,于食堂门口交钱。门口两侧各有两张大桌子,桌子面上全是食者交的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饭票与菜票。 你吃了一块交一块,还可以吃了一块交一毛,还可以吃了一块交一毛再找回去一块乃至两块三块和四块。一切都凭人的共产主义思想,人人都具有了共产主义思想。 “站住!”突然一位大嗓门个子也高大的大师傅呐喊起来,原来他站在大桌子旁边扫描,瞄到一位学生少交多拿了钱。此生于是落难,他要做检查,遭受大批判。他的不光彩劣迹要塞进档案。 差不多每隔一两天都能听到大师傅大嗓门的呐喊,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因为每一次呐喊都意味着一位大学学子落难。整整一个1958年到底有多少学人跌入共产主义食堂的深渊,笔者不得而知。 有违初衷,共产主义食堂成了共产主义陷阱! 之五 第二食堂濒临小引河,或者说是小引河自西向东而来,到了第二食堂甩头走向东南。与小引河同向而行的是小铁轨,往返而行的是毂辘马。载着一车车泥土从遥远的西部农场滚来,滚向东南。其结果是农场稻田得到修整改造,又解决了天津市政建设部分用土问题。 两个人一个毂辘马,班上同学都愿意和我组对,因为我非但不会耍滑偷懒,反而会挥汗如雨,要竭尽全力改造自己。我也愿意和人们组合,因为组合后能够有所对话有所交流,能够缓解我的孤独与寂寞,哪怕是一丝丝也好。 装车卸车,推着毂辘马飞奔,往返一趟一二十里。早晨迎来的是朝阳,晚上送走了夕阳,劳动强度不可不谓巨大。每天收工后,其他同学走回宿舍,我独自一人留下,推着全班所有的毂辘马,送回到第二食堂附近,以备来日再用。 话说我推着一溜毂辘马飞跑,利用毂辘马滚动的惯性,站在最后一辆毂辘马后沿上,迎着晚风,好不清爽。嗵地一声,足下的毂辘马撞到了前边的毂辘马。我飞身向前倒下,来了一个嘴啃泥(马),弄了满脸乌青。躺在小引河河边,望着第二食堂楼角那颗星斗,发呆。 之六 转过年来,随着共产主义食堂的流产,门口大桌子的消失,大学生每月口粮的定量,从32斤减到28斤。更要命的是,副食蔬菜匮乏,一人只能买一份菜,每份菜只有半铁勺。更可怜的是,半铁勺的蔬菜多一半是汤水。几个月下来每日每餐食不果腹,维生素严重缺乏,两条腿自下而上浮肿,也就成了势在必然的事情。 怎么办?为了减少身体热量的消耗,不上课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日久天长,原来看天花板也能看出门道,房顶的纹路犹如地上山川,蜿蜒起伏,波澜壮阔,美不胜收。话说一日,居然有一只蚁虫小心翼翼地爬出来,每爬几步都要用它的触须一左一右地扫描,仿佛路途处处都充满埋了不可预测的风险。 事情很快被天津市委知道,随即每个大学生获得二斤红糖,二斤黄花鱼,三斤豆饼。吃哉,吃了就能消肿,吃了就不再看天花板,吃了就能去上课学习,吃了就能生龙活虎。吃了要记住党对大学生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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