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01 admin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6 编辑 <br /><br />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 种秘密 秋天了,田野里的风儿都变肥了。它不安份地带着各种果实成熟的香味四处乱窜。窜着窜着就窜到了爷爷的甜瓜地里。 我坐在甜瓜地里大声地背诵着《小猫种鱼》:“农民伯伯把玉米种在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玉米。农民伯伯把花生种在地里,到了秋天,花生也熟了。小猫看见了,就把小鱼种在地里,它想:到了秋天,一定会把小鱼也种熟的。……” 爷爷的甜瓜叫“羊角蜜”。咬一口,又脆又甜,那汁水就像蜂蜜。甜瓜的身上爬满了斑谰的花纹,我守在地里看甜瓜。秋天的甜瓜地里再没有了夏天的青翠和生机。瓜叶子开始打蔫变得枯黄,没有掩护的一个个小甜瓜都一览无余地晒在了太阳底下。藏不住的还有一只只蚂蚱、蛐蛐和许多叫不上名来的小虫子。 以前啊,我会满地里跑着捉蚂蚱。捉到了拔根毛毛草串一串,拿回家后好喂鸡。可是今天我却没有心绪,因为在我的心里藏了一个小秘密。 我想把它告诉给秋风,可是秋风跑得太快,它一不小心就会把秘密给传出去;我又想抓只小蝴蝶,把我的秘密给它说说,可是小蝴蝶飞呀飞,飘飘忽忽地就飞到了邻居小狗子家的地里。我该咋办呢?小秘密就在我的嗓子眼,我害怕它一不小心就会蹦出来自己四处张扬。想啊想,想啊想,最后我眼前一亮。对!我要把它种到土里。 我从瓜棚里拿出一把小铲子开始挖坑。我把小坑的四壁铲得又平又直,坑底下弄得方方正正。然后,我找了几颗晒干的甜瓜籽儿。我四处瞅了一圈。嗯,四周静悄悄,田野里风停了,小虫子也各忙各的。我开始对着甜瓜籽儿轻轻地说话。我说:“甜瓜籽儿,你知道不?我踩小燕的新皮鞋是看她长得好看,我长大了要娶她当媳妇儿……”我慌忙地把秘密放好用土埋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又开始大声地背诵《小猫钓鱼》…… 秘密不会长脚,它一直呆在甜瓜籽里。虽然,来年春到,爷爷的甜瓜地不再是甜瓜地,我的甜瓜籽也被深深地埋在了大地里。 跳埝头 大清早,风凉凉,天瓦蓝,太阳悄悄地从东边房子的后面露出了脸。阳光爬上了我家的饭桌,我正坐在小桌旁就着咸菜喝稀饭。小院里热闹得很。大黑狗挣着链子汪汪地吠叫;两头小猪使劲地扒着圈墙哼哼;栅栏里的一群鸡也不示弱,母鸡咕咕地唱着歌,公鸡不时扑扇着翅膀轻声地咯咯训斥两声。它们跳不出来,也飞不出去,只能大声地声讨着给主人要饭吃。 就听见外面传来邻居小狗子的喊声:“哎——, 哎!顺子,顺子!”我一听,紧着扒拉两口碗底的饭,用袖子把嘴一抹就往门外跑。母亲的叮咛撵不上我,她只能撵着跟在我屁股后面的风。 今天我们要去跳埝头。 柱子哥正拿着根树枝左抽右打地领着小栓子、兵娃子他们往村后头走。我和小狗子紧赶慢赶跑到跟前。柱子哥一瞅见我就停住了脚,“狗子,你咋把他给带过来了?”柱子哥的两根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我知道,柱子哥嫌弃我呢。我胆儿小,性子软,看见个毛毛虫都不敢拿手捏。上次领着我跟他们一块到砖瓦窑旁的水池里玩水,回来还被奶奶一顿数落。奶奶说:“柱子,你个小长毛!你把我家顺子都给带坏了!”我头一低不说话。小狗子讨好着说:“柱子哥,没事。有我呢,我招呼着他。”我也带着哭腔小声附和着:“柱子哥,我回去不告诉我奶奶还不行吗?”柱子哥撇了撇嘴,又转过头往前走。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生怕把他们跟丢了。 顺着北向的大路往前直走,不一会就进了岭地。路两旁的灌木和小草也渐渐多起来。我们都跑到里面找“黑葡萄”(学名叫龙葵)吃。“黑葡萄”甜甜的,在路边长得比人腿还高。还有一种苘麻草,它的籽吃到嘴里麻麻的,没有“黑葡萄”好吃,但也不错。路两边高高盘起来的是丘陵地,一层一层堆起来就像县城玻璃橱窗里的生日蛋糕。柱子哥看了看地形,他把手里的树枝往东边一指,“我们先上东边的地!”他的话就是命令,我们都积极响应。大家欢呼着顺着小路往东边最高的丘陵地爬去。 八月的丘陵地里光秃秃一片。父亲母亲和叔伯婶子们早就把埝头埝根用铁锹铲得干干净净。六月里收完麦,七月里一场连阴雨。家家都驾着牲口把一块块坡地先翻后犁再耙,折腾了好几遍。细壤的黄土被阳光晒得透暄,一脚踩下去能没到裤脚,就像个松软的棉花大毯子。躺在上面打几个滚,起来衣服上不沾一点土。 我们呼哧呼哧地爬到岭上,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最高处岭地的埝头上。站在埝头上,一层层的丘陵地就像是一级级巨大的台阶。柱子哥和兵娃子,小狗子他们一个个都兴奋得很。前两天夜里,村里舞台前才刚放过电影《木棉袈裟》。他们一个个拉起架势,伸胳膊踢腿,翻跟头。一个个跟少林武僧附体似的。柱子哥一人大声喊着,说他是电影里的慧能师兄。他站在埝头上没一点犹豫,只那么一纵身,呼一下就跳到了底下一埝的地里去了。他坐在地里向我们招着手。兵娃子、小狗子、连整天拖着两管鼻涕的小栓子也紧跟着跳了下去。高高的埝头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他是胆小鬼,他不敢跳。哈哈!”小栓子吸溜着两管不舍得擦掉的黑鼻涕嘲笑我。我憋得脸通红,还真是不敢往下跳。对未知的恐惧充满了我的脑袋瓜子。这个埝头并不高,也就一人半。柱子哥开始有点不耐烦。小狗子忙走到埝根,他说,“顺子,别怕。你慢慢往下溜,我在下面抓住你的脚。”没办法,我只有坐到地上,拿屁股摩擦着一点点往下滑。好不容易踩着小狗子的手才滑了下去,我的怀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突突地撞。 刚溜下来,柱子哥又领着他们向下一层岭地里冲去。小狗子没跑,他在等着我。他说,“别怕,你闭上眼睛,一下就到底了。”小狗子盯着我的眼睛,我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个小小的亮晶晶的我。我想起了刚来时柱子哥拧到一起的眉毛,想起了小栓子的两管黑鼻涕。“他们都行,我咋就不行?”我一下子有了勇气。我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双脚走到埝头上。把眼睛使劲一闭,心一横,也呼一下跳了下去。只听见耳边呼呼风声响,我的身体跟着快速地往下坠。我的心仿佛被掏出了心窝窝。还没来得及叫喊我就双脚着了地,屁股也随之后蹲到了“大棉花毯子”里。——看来真没想象的那么可怕。 接下来,我跟着小狗子一起一层层往下跳。我试着不再闭眼。我看见风儿猎猎穿过我的毛孔,看见阳光明晃晃地扑向我的眼,看见整个快乐塞满我的胸膛,淌遍了丘陵地…… 我忘不了小狗子接我脚的那只手,也忘不了小狗子眼仁里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一碗草药汤 早上六点钟,天还没有大亮。我和小栓子相跟着去上学。 天一下变得贼冷贼冷的,把见天跟着跑来跑去的小风都冻着了,它一直顺着我们的脖领往衣服里钻着取暖暖。我们边走边说话。小栓子吸溜着两管鼻涕问我:“哎,顺子。你看那地里白白的是不是雪?”我缩着头不屑着瞅,我说:“憨憨,那是霜。”我们俩的手里都提着一捆玉米棒子,书包的带子边还各拴了个大搪瓷缸子。这是老师头天下午放学给下达的任务。想着拿玉米棒子可以生火,我和小栓子都一致认为老师就是神奇,知道今天要降温。可是,拿个缸子去干嘛,我们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谜底很快就解开了。一进教室门,就看到老师已经生着了偎在墙角的土炉子,土炉子上蹲着一口大锅,炉子里的火苗红红地舔着大锅的底。锅里满满的水,水里翻滚着一根根乌黑的树枝样的东西。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从锅里飘出来,飘得满教室里哪都是。原来,老师要给我们熬药喝。等到我和小栓子拿的玉米棒子也给全添到了炉子里化为灰烬后,老师终于把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这时侯教室里的学生也到齐了,老师让我们拿着缸子排好队一个个给我们盛药汤。最后,我和小栓子都领到了半缸子的草药汤。 老师这时说话了:“最近有流行性传染病,你们每个人都要把这碗药汤喝下去,同桌之间互相监督……”我和小栓子是同桌。我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缸子里乌漆抹黑的草药汤。小栓子的脸立马拉得下巴都能掉到地上,鼻涕都快越过界了也不吸溜一下,让我看着都着急。这个原因我再清楚不过。小栓子打小身子弱,早几年就是个药罐罐。每天喝的中药都能开个中药铺。到后来,一见到草药他就恶心。可是老师的话就是圣旨,不喝是绝对于不行的。我一捏鼻子一闭眼,咕咚咕咚半缸子药汤眨眼就灌了下去。等我喝完侧过头去一看,小栓子的缸子压根就没动!他还在拿一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我,活像我家的那条小哈巴狗。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我二话没说,端起他面前的缸子咕咚咕咚把他的药汤全倒进了我的肚子里…… 秋天的尾巴真短,有一天大清早起来,外面路上、树上、房子顶上真格的就变得一片银白。我背着个书包一路走,一路想着到学校跟小栓子好好讲讲这个霜跟雪的区别,小栓子却没来。 第二天,第三天还没来。 第四天放了学,我扔下书包就要往小栓子的家里跑。妈妈追上我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揪了回来,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小栓子得了传染病,可不能到他家去……” 后来,小栓子竟真的再没到学校去。再后来,他爹妈哭着把他一个人送到了村后的丘陵地…… 我心里慌慌的,像丢了魂。我想起了小栓子可怜巴巴的眼神;想起了他掉到嘴唇上的鼻涕;想到了小栓子一人躺到冰天雪地里冷不冷?想到了那碗黑黑苦苦被我喝掉的草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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