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01 admin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57 编辑 <br /><br />怀念父亲 父亲,是在1984年农历8月22日去世的。蓦然回首已卅年。时光飞逝,青山依旧。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十个春秋了。但他的身影仿佛时刻在我的眼前晃动,那样清晰,那样亲切,好像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一直关注着我们每一天的生活。父亲走了,他走得是那样的匆忙,匆忙的没来得及和他的儿女们说上一句话;父亲走了,他走得那样潇洒自如,几乎没有一点疼痛,梦游九州四海而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年,父亲刚刚六十花甲。 那是1984年农历8月18日下午五时许,父亲在家中坐在椅子上,与二哥、表哥和村文书聊天。突然,父亲说话时舌头有些大,话音极不清晰,紧接着,就出现口鼻歪斜等症状。当我们迅速将父亲扶住时,父亲已经不省人事了。医生诊断,父亲患上了脑溢血。听到医生的诊断,犹如晴天霹雳,母亲哭了,哥哥姐姐哭了,一家人痛哭流涕,谁都无法面对这一现实!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父亲,可这会儿怎么就…… 父亲躺在炕上,张着口,闭着眼,只有呼吸,没有知觉,他心里或许明明白白,只是说不出话来。我看到父亲饱经风霜的脸上透出了一缕又一缕的遗憾,他那双深沉的眼睛朦胧的闭着,眼角里流出一汪汪晶莹的泪珠。我的心像是拧了一转,疼疼的,酸酸的,泪水就夺眶而出。父亲整整躺了四天四夜,他像是做梦一样,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的儿女们。 父亲一生艰辛。在我记忆中,父亲真正没有过上一天轻松日子。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家中人口多,只有父母亲两个劳动力,父亲在大队当文书,母亲一边照料家,一边参加生产队劳动,两人所挣的工分与解决全家十几口人的吃饭问题相比,常常是杯水车薪。生产队每年决算时,我家准是“退户”,从没有当过一次“进户”。1972年8月7日,大哥中了风,患上了半身不遂,常年看病吃药,这对于一个贫困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记得有一年冬天,父亲当时是大队文书兼苇席加工厂会计,每天下午都要给五、六十名剥苇工人过秤剥了皮的苇子,这项工作是在室外进行,至少也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完成。倔犟而肯吃苦的父亲一直要在室外干完活才肯进屋。在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父亲衣着十分单薄,称苇子时冻得直打哆嗦。有一天,父亲回家后对母亲说:“你快把那条红色被面子给我做件衣服好不好!我实在是受不住冻了!”父亲说这话时,眼睛里闪动着泪花,我看到这一情景,扑到母亲怀中哭了,我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父母的辛酸。在吃喝方面,家中一般情况下不吃干面,每天只吃两顿汤面条饭。父亲是家中的主心骨,母亲在每天下午的汤面条饭锅里,先给父亲捞一碗面条,就算是对父亲特殊的照顾了。 父亲勤奋好学。他只读过几天私塾,后来,父亲为避兵背井离乡,随伯父到嘉峪关当上了一名工人,他白天上班工作,晚上刻苦识字自学,几年后,父亲就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文化人,被单位上评为速成扫盲先进个人,多次受到了表彰奖励。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父亲在本村苇席加工厂工作,几乎是吃住在加工厂。那时候,每天晚上我都到苇席加工厂跟父亲一起睡觉。每天父亲总是爬在炕桌上抄抄写写,一直到深夜,当我早晨醒来时,父亲仍然抄抄写写,无论晴天雨天,炎夏寒冬,从不间断。我搞不清父亲究竟写些什么,父亲究竟睡了几个小时的觉。到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在整理河西宝卷,民间故事,编写折子戏本。多年来,经他整理、创作、改编、搜集的宝卷、戏剧、故事、诗歌等作品,少说也有上百万文字。遗憾的是这些取材于民间的作品几乎没有公开发表。可父亲从不灰心,一直乐此不疲,当成一件有意义的事长期坚持。 父亲十分节俭。他的穿着比较朴素,平时,尽穿一件洗得泛白退去了青色的制服,母亲给他做件新衣服,他也舍不得穿,出门走亲戚时偶尔穿一次,从亲戚家出门回来的时候,父亲早把那件新衣服跨在了胳膊上,母亲埋怨时,父亲总是说,新衣服穿上“扎瓦瓦”的,不如旧衣服舒服。父亲穿的鞋子,无论是棉鞋还是单鞋,总是锥了鞋帮钉鞋底,都是父亲的“杰作”!就连一家人的鞋子都让父亲钉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记得有一年,父亲脚上穿的袜子是补丁摞着补丁,有人劝他买双新的,他却说:“袜子嘛又不是帽子,只要补囫囵它在鞋子里放着,怕啥?”父亲有一个小小的针线包,自己的衣服破了,纽扣掉了,从来没有让母亲操这个心,他自己的针线活儿做得不错!父亲对糟踏粮食的事儿深恶痛绝。记得我小时候,一次吃中午饭时,我坐在炕上,把脸盘往炕上一扣,把饭碗往脸盘底上一放,吃着吃着,不知怎的,碗就从脸盘底上滑落下来,把一碗饭全部倒在了炕上,坐在一旁吃饭的父亲用冷漠的目光看着我,我耷拉着脑袋急得直抠指甲皮,父亲厉声喝道:“你给我舔掉!”当时,我被父亲的训斥吓得泣不成声,可内心里埋怨父亲,觉得父亲太有些小题大做了,不就倒掉了一碗饭嘛。可后来一想,父亲没错啊,家中的粮食也是有上顿没下顿,每年到了青黄不接时,家中都是借米下锅,母亲常常为无米之炊而长吁短叹,父亲怎能不发脾气呢? 父亲性格刚毅,任劳任怨。他在当任大队文书期间,那时家里没有自行车,由于工作的需要,他每周至少要到公社去两趟,要么去存款提款,要么开会报表。从大队到公社往返要走十几里路,可父亲一直是步行,从来不叫苦喊累。八十年代初,生产队在城里有一处茅厕,父亲被调到城里去垫圈。他每天早早起床,把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周围居民家的炉灰一背篓一背篓的全部清理掉,一方面可以用炉灰来垫茅厕,另一方面也给周围居民减轻了搞卫生的劳动强度,深受居民的称赞。闲暇之余,父亲就到处联系活生,或是给城里人和煤,或是给单位上干干零星活,挣上三块五块,贴补贴补伙食,改善改善生活,到“七一剧场”看场戏。就这样,他天天如此,月月如此。 父亲平易近人。几乎全村人对他都有好感,就连三岁大的小孩子见了他也叫“老文书”。父亲常常整理一些故事、诗歌、河西宝卷和折子戏。也评说《岳飞传》、《水浒传》等小说。于是,每逢农闲时间,特别是年头节暇,父亲简直成了抢手人物!今日张家请去说书,明日李家请去念卷〔河西宝卷〕,后日王家又请去唱折子戏,忙的不亦乐乎,有时连续几天回不了家。他的生活中充满了欢乐,他的人生路上洒满了笑声,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民间艺人! 父亲真正算得上是一位严父!他言传身教,处处以身作则,用自己的言行感化教育子女,儿女们从他身上得到了启示,受到了熏陶。小时候,我们兄弟姐妹谁都不敢打架骂人,你要与别人打了架,被父亲知道后,你纵然有理,也非把你狠狠地训斥一顿。父亲常说,人要做正直的人,要做乐观的人,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今生,没有来世,何必碰碰磕磕,凡事都要知足嘛。到现在我才悟出父亲这番话的真正内涵。 父亲生于1925年3月15日,他一生坎坷,命运多变。他先后当过制煤工人,当过科级领导,干过大队文书,垫过集体厕所,种过地,当过炊事员。不论在什么时候,父亲总是清贫处世,不论在什么岗位上,父亲总是干一行,爱一行,精通一行。父亲给我们留下了一摞摞文字手稿,翻阅一张张遗稿,仿佛看到了父亲心脏在跳动,字里行间流淌着父亲的血汗,用心细细品味父亲的昨天,有艰辛,有痛苦,有无奈,有收获……父亲留下的是一种精神,一种品格,更是一种人生的真谛,在父亲身上我们采撷到了许多束生活的浪花,汲取到了人生的高级营养。父亲走了,他是带着一丝遗憾离开人世的,因为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正式出版物上,也没有闻到辛勤笔耕了大半辈子的铅字墨香。 作为儿女,我已经完成了您生前的夙愿:您写的折子戏被《中国曲艺志·张掖地区分卷》收录,您写的回忆录《宋书田为西路红军征草料》《财神庙流血事件》《嘉峪关印象》《董魁遛马》《张治中视察油矿》《油矿工人的厄运》《 忆玉门油矿解放》《朱总司令在玉门油矿》《我在玉门油矿》以及《诗集》等诸多篇珍贵的文章,我们已经整理并陆续发表在《民主协商报》《玉门油矿志》《丝绸之路》等书刊上,您整理的宝卷有许多部经过我再次整理已经编辑出版了《甘州宝卷》一书,每每翻开这些书刊杂志,铅字墨香扑面而来,那活脱脱的文字闪耀着万丈光芒!父亲,您根本没有离我们而去,您永远活在儿女们的心中!您永远积淀在甘州大地的文化圣殿中!父亲,您安息吧!您是儿女们心目中永远的丰碑。 值此三十周年纪念日到来时刻,冷静的回忆草就此文,算是对父亲的怀念吧。祝父亲在那边过得好。诗曰:一甲风云家业兴/黄泉卅载永无应/儿孙相识难相见/三柱高香寄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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