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汐裴煜宁小说免费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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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9 编辑 <br /><br />           一粒枣核的凶相   一切物体,当它们处于人的意识之外时,危险就潜伏在时间遭遇的不明之处。   比如,那大枣里包裹着的一粒枣核,如果它不刺入肉体之内,谁都知道,它微不足道,像一个暗影,或者一粒微尘,几乎不为人注意。但它卡在人咽喉要道,一瞬间,它就成了关乎生命的危险存在。   从病床上醒来,看到那粒从食道取出的枣核,在铺开的白色纱布里,绛紫色,弱小,无辜,无声无息。我看着它,目光里包含了惊魂缓慢消解之后的释然。当肉体和意识同时恢复知觉,食道瞬间向我传达了一丝微弱的信号,作为一个卡在食管的异物,它在一场手术中,清理了出来。   像幽灵一样的那粒枣核,占据了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在那个毫无征兆的晚上,它越过口腔,滑向喉咙,进入食道,突破了一条无形的界限,横卧在其间。我无法看到,却比看见更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它遏制住人的生命需要畅通无阻的地方。它一下子,让我处于惊愕之中。   此刻,我真切的感受着,一个人活在自然世界的真实状态,我身上所有的器官安然运行,生命的自然造化,是天地的恩赐,但人遭遇的意外,生老病死,也依然是这个世界的常态。生命仿佛一条冲浪的小船,它越过浪头和险滩,栖息在此岸,而那过往的彼岸,如影像般,一一从内心掠过。我反复描摹着——开始,过程和结束。   2015年11月6日,晚上,这个一周双休开始的日子,我思谋着晚饭后,读读微信上的几篇经典小说,然后去看笔记本电脑上,收藏好的电影,或者为一周一篇的散文写作,思谋着遇见某个情节、场景,也或者打开灵魂密码的某句话。   当时,灯光下一张木板小桌上,摆放着一叠小菜,一碗放了两粒大红枣的稀饭。一粒两头尖尖的枣核,隐身于那甜蜜的枣肉中。坐在小椅子上的我,低头吃饭,抬头看电视里的晚间新闻。我的筷子夹起碗里的那粒暗红色大枣,进入口中,咬下一半的大枣肉,包裹着大枣核,在那个瞬间鬼使神差地越过口腔进入喉咙,我立刻意识到枣核过界了,心里“咯噔”一声,我来不及控制它,我怔在那儿。几乎本能地用力呕吐,饭冲口而出,而那个枣核却没有出来。反复几次,它没有丝毫移动。我走到桌前,掰下一小块馒头,吞咽到口中,接着又吞掉一块,发现它还在那儿,我又尝试往外呕吐,但无济于事。   站在屋子中央,我走来走去,枣核在喉结处的部位,迫使我不停吞咽口水,每一次都能感觉到,它在那个暗处的突兀、实在、坚硬。我无可奈何地站在那儿,一秒钟,两秒钟,时间永不停息地在走,而那个大枣核仿佛牢不可破地守在了那儿。这个小东西,慢慢在我心里放大成一个奇怪的阴影。它在我心头弥散,仿佛一个浮出水面的敌人。   手指一次次抚摸脖子长溜的肌肉,些微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此时,窗外黑暗下来,立冬之前的傍晚,在窗子外部,扯上黑幕。渐渐的,我被逼近一团焦虑的浓雾之中。那一刻,一向被我小看的生活,膨胀为一个巨大的怪物。也就此刻,我看到我一向潦草、消极对待生活的情景,像一种成功的反抗。我对所吃的东西近乎毫无选择,但凡可以填饱肚子,就让它在最短的时间内,填到肚子里。穿衣,室内物品的摆放,房间角落的卫生,也是我长期处于不经意的忽视状态。我只是,对大脑映现出来的某些生活场景,有着超乎日常的精神关注。我在那儿,提纯出内心想要的感觉与思想。   日常物理性的东西,迅速上升为,我的精神存在。它们以这样具体的一粒枣核,闯入了肉体的禁区,对我进行了强力干预。在文字里,我无数次描述命运勒紧人脖子的现象与状态。而这粒大枣,以如此物体形式,扼住了我的咽喉要道。这仿佛是一个黑色的幽默。   我兀自叹息了一声,环视周围,除了我之外,一切都安然无恙。我妥协了,去医院吧。让医生,将一个小小的白色器械,伸到喉咙里,将它取出来(我到那个病室里去过,见过医生从人喉咙里取物)。——这个想法,在事后看来,真是一厢情愿。   我已在医院工作多年,而很久以来,占据我意识的,只是一个写作者的身份。我寄身医院文字工作,一直觉得“医院工作人员”是若有若无的一个符号。事实上,我认为所有外在,只有它们进入内心,显影为精神记忆,才是真正的存在。   我回忆起那年夏天,我带嗓子卡住鱼刺的同学,到耳鼻喉科。在治疗间,医生一只手握着银白色平面器械,伸进他的喉咙,压住舌头,另一只手拿住一个长长的镊子,从他喉咙里,取出那根尖利的鱼刺。我也听说过硬币、溜溜球等一些小物件,吞入人体的病例。浅的被取出,进入食道,滑入肠胃的,也听到一些意外死亡的。   我给同事打电话(下班出门时,他说今天在医院总值班室值班)。他声音有点儿严肃:你直接去耳鼻喉科,找值班医生,然后给我电话。那一刻忽然觉得身体切实被捆绑在一条明灭不定的暗线上,被拉扯着去向医院,接受摆布。   我认知的身体是自在的,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不需动用大脑的思考能力。一个外在的物体和人内心诸多繁复的意愿没有什么关系。我经历过人人都会的感冒、发烧,吃点药,或者根本不要吃,身体就按着自己的机能调理好。仿佛我心理一直拒绝接受这个枣核的侵入。面对事实,我仍然觉得有点儿无辜,有点儿不可思议。   我朝窗外望了一眼,雨声稠密地覆盖外部空间,一团迷雾填充到我的大脑里。我摸了一把雨伞,出了楼洞。在下楼过程,我感觉枣核在喉咙里,像一个长有牙齿的小虫子,啃食了一下。我撑开伞,快步走在雨中,忽儿又想:到医院后那粒大枣核滑入肠胃里的话,等于我白白惊慌一场,不觉哑然失笑。我的隐忧,在抵抗念头里,一次次被消解,又一次次悄然来临。   红绿灯刺目闪烁的地方,我坐进出租车,出了口长气。中年男司机,转头看我。我说去市立医院,他询问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那粒大枣核,以每一点轻微呼吸,都让我感到突兀的存在,提醒着我,让我不言不语。或者司机想说点什么,但又沉默了。湿漉漉的街上,裹着一层灰暗的纱布,那个仿佛不能撕破的秘密,在我心里,发酵着。而车窗外,法国梧桐下,稠密的阴影,快速从心头闪过。                2015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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