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05 admin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23 编辑 <br /><br /> 一脸阳光,一身草香。 对于一个乡野孩子,一旦拥有了这两样,也就拥有了滋养自身茁壮成长的养料。 在我最久远的童年记忆里,挎着草笼几近成为乡野孩子们的形象logo。 譬如,眼前这个挎着草笼的孩子,有笼高,没笼圆实,身材娇小,头发蓬乱,静静地伫立在原野中,宛若一株枯瘦的野蒜。 他挎着草笼的时候,更像是草笼挎着他。 这是花一层、蝶一层的原野,繁华艳丽,美若锦缎。 晨间,他披着一身清澈的阳光,走出土墙围拢的院落,走进满是草香的原野,风迎鸟送中,村庄渐远。待日暮西山,这一切又都逆过来,仿佛同一个画面在另一段时间里被反转。 他的身影铺满了原野,就像原野铺满了他的童年。他在旷野里采集绿色,却时常被这样那样的红、这样那样的黄、这样那样的紫所迷醉! 最是惹人爱怜的是:他年岁不大,官却不小。既是娘的草官,又是爹的牛羊官。 小小年纪的他,既管着田里的草,也管着棚里的牛羊。一只草笼挎进臂弯,再拎着镰刀或鞭子的样子,确凿,他就是个官了。 他靠着这一身行头,在草的世界与牛羊的世界之间穿梭,以一颗纯真的童心寻觅着一个适合自己的趾高气扬的姿态!不信你看,他时常吸着鼻涕、扭着屁股蛋子、迈着四方大步……这从戏台上学来的步子,一迈起来着实就有了官架子。 草见草怕,牛羊见了忒乖顺。 好威武! 他乐意做这个官。 缘由嘛?爹娘早说过了。他自己也信,时常摸着鼻子尖儿陶醉。依他的陶醉样来看,显然是把“倌”误当成“官”了。 娘封他草官的时候,给他一把镰刀,娘说这是尚方宝镰(娘都笑场了),专门对付那些难缠的倔草犟草。当着他的面,娘三下五除二就降服了几株小蓟、刺荆和豳草。 他还不及看清,娘就收工了。娘用袖子揩了揩额上的汗,一甩手,说镰归你了!他便伸出一双嫩手,从娘的手里接过一股汗涔涔的风,一股极有力道的、沉甸甸的风。 娘的辫子盘在头上,似麻绳一般粗的辫子乌黑闪亮。 爹就在一旁,深情地望了娘,转而又望着他。爹双手捧出一根鞭子,一副很郑重的样子,像是在授军衔似的,说爹不给你胡吹,这就是一根鞭子,你可以拿它唬牛,也可以唬羊,但一定记住千万打不得……正说着爹就甩了一声响鞭,啪,响亮而悠远,好似云雀一跃而起,直冲云端。 爹甩得迅疾而优雅,划破他视域的是一条优美的“S”型弧线。 天蓝汪汪的,云软绵绵的。 人老几辈出出进进的原野,土叠着土,草叠着草,空旷而辽远。杂样儿的鸟在杂样儿的草里飞出飞进。 鸟与鸟的相遇,就像一个孩子与一株草的相遇。 这样的机缘在原野上从来都是一茬又一茬的!就像一首口口相传的歌,换着唱歌的人,换着唱歌的嗓音,总换不了一笼沉甸甸的的草。 如斯,眼前的这个挎着草笼的孩子,极有可能就是我自己,或者是那些先于我出生在原野上的任何一个孩子,包括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或者其他任何一位乡亲…….男也罢,女也罢,一概都是娇嫩的胳膊,卷起汗渍渍的衣袖,厚厚地衬垫着满是节疤的榆木笼柈,隐忍着皮肉的酸痛,挎一步,歇三步,偶尔遇上一道碱,哪怕短暂的倚靠,也能释缓一下臂弯里的重压。 这原上,一笼草就是一截沉甸甸的岁月。 那些闪在风中的绿草,对于一个每天都要触摸草叶的孩子,是一种引诱,也是一种历练! 我知道,他们最喜见到柔弱的打碗花,最惧碰触强悍的老刺荆。我还知道,这样的心理之于一个双手稚嫩的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 至少,在掌心的茧花还没有形成之前,你摸他们的手时,你的心里就有了怜爱!然,那些带刺的锋利的草叶是不懂得怜爱的。可以说,几乎没有不被它们刺破割破的一双手。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他们的童年,注定了要与草放在一起叙说。我的记忆开始变得潮湿。恍惚间,唱响耳畔的是儿时的一首歌谣: 太阳圆月亮弯 有爹有娘才有天 草叶尖尖镰刀欢 鞭子一甩响连天 不怕笼柈弯又弯 最怕前路没碱畔 农家娃娃不偷闲 自小不吃懒汉饭 …… 是的,这样的童年正在远远离开我们,包括我们的乡愁,也早已漂泊的不知去向。 但,请一定相信:这世间,没有不暖人的阳光,没有不疼孩子的爹娘。 当他们放下草笼的时候,请细细地摸一回他们的手吧!那些沾满草香的茧花亦是一种别样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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