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仪笃行录白话文 王凤仪笃行录全文

 2021-08-29    admin  

  一,本录叙述家父事迹约分七时期,一为人牧牛;二为人佣工;三在家力田;四从善宣讲;五庐墓尽孝;六赴东劝导;七兴办女学。晚年事迹嗣后再为续录。  二,用浅俗文言体以其便阅看,又省文字。  三,纪录事迹采实主义,力避虚妄繁之弊。  四,每节后之附言亦国华之证明,是否合理深望赐阅者见教。 王凤仪笃行录白话文 王凤仪笃行录全文  赘言  家父行年七十,而自幼至今几无一事与常人同者,以其天性独厚,凡事莫不本乎良知尽乎良能故也。当笃行劝导之时,往往述及本身之行为,竟令人眉飞色舞欣然悦服,以身教者从古人之言,信不诬矣。凡信仰家父者,佥[佥:qiān,众人,大家;全,都。]以辑成小传为必要。然东鳞西爪又非所宜,且耳食者莫如目睹,传闻者何若亲尝。华对于家父之往迹,或躬亲经历,或传述确凿,均有迹象之可寻,决非无稽之烂语。兹举其荦[荦:lu&ogra一ve;,特出,明显。]荦大者草述七十二节,晚年之事迹不与焉。惟以时会不同事迹或异,恐滋阅者之误会。每节后附记数语以资政证明而免误解。但华之家父既未读书问字,而华又才短学陋,乖谬舛[舛:chuǎn,错误,错乱;违背。]错应属良多,甚望海内外道德君子大雅名流于鉴阅之中赐纠正之教,实为作述者之馨香企盼也。  不肖国华谨识  一、牧牛  实力尽职  国华家父(1864—1937)年幼时,因家贫,十四岁,即在家叔王树德家牧牛。每日除入山牧牛外,如洗碗烧炕、喂猪狗鸡鸭,并挡鸡架猪圈等,凡东家有命者,无不按部就班,依时办理,风雨不误,不令东家分心,因此东家非常满意。  国华授徒时,常言人有应尽者三:一曰『尽性』,二曰『尽伦』,三曰『尽职』。然分之则为三,合之则为一。盖不能尽性者,则尽伦尽职,均无望矣。家父在牧牛时,而能听从东家命令,凡应做者,风雨不误,所谓『尽职』是也。其后一生所行,无不如是尽职。此其所以异于常人也。  仁至义尽  家父牧牛,不与其他牧童同在一处牧放。因见其他牧童,将牛羊围在一处,不问草之足食与否。一或出圈,即施行毒打,甚至有打断足者,有伤痕疮蛆者,有食不得饱生病而死者,有以强凌弱因而负伤者。家父见此种种情形,非常痛心,所以牧牛二年,未打伤一牛。病弱者,另行牧放,不令同群。生息时,尤特殊照顾,不令受伤。冬日晚间,常将牛犊置于伙房内,因此孳生甚多。且常谓牧友曰:『因有此牛羊,东家方与我饭吃。我若不注意令其肥大繁孳,岂非太无心肝乎?』  孔子尝为乘田[汉代赵岐对《孟子?万章下》:“(孔子)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所作注释:“乘田,苑囿之吏也,主六畜之刍牧者也。”后用以指小吏。],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又古人当官,谓之人牧。家父牧牛,不与他人合作,对于牛羊,爱护周至,洞悉其他牧童残虐牛羊情形,毅然改善,并言牛羊是有饭吃的根本,一片仁至义尽之心理,溢于言外。非天性独厚,乌能如是乎!  孝行一  家父牧牛于族叔家,本在同村之东首,暇时到家探望祖母,无论祖母给与何等食物,皆不肯食。问之辄曰:『我食之甚饱矣。盖其心以为如在家内食物,祖母必以为东家饭食不良,每日食不得饱,贻祖母忧。故尔数年不肯在家中一食,所以安祖母一之心也。  人在幼年,本为食欲增长之期,平常儿童,往往到家要求,以满足其食欲,而家父竟能节制其食欲,以安母心,即此一端,亦非常人所能及矣。  孝行二  家父以家贫故,虽登山牧牛,而足不著鞋。祖母为其制作,以兄弟皆欲著新鞋,故不与之争。又知祖母制作之难,故每日登山,而足不著鞋也。一日,东家命赴戚家,始而欲向家中取鞋,继而又恐母亲为难,乃跣足而去。次日,归以告祖母,祖母责曰:『汝不着鞋,而赴戚家,宁不令人笑我乎?!』家父默而不言。  人在幼年,孰不欲衣履完备,况出赴戚家乎!家父始而欲取鞋,继而念母亲为难,竟跣足以去,其孝念纯笃,为何如乎?及归见责,默而不言,非天性至孝者,又乌乎能!  孝行三  敝县一习一俗,幼年常穿兜兜(一名『腰子』)。一日,祖母为家父做一兜兜,未及著穿,而家父之三四两弟,竟因此争吵。家父见而谓之曰:『我素不喜穿此物,可以与弟等。』去后誓言曰:『我终身不穿兜兜。』后果如其言。  二、佣工  心细如发  家父以贫故,十七岁,为人佣工(俗名『扛活』,又名『年造』)。初到时,先考察东家心理及其做法。见其院落清洁,器物各有定所,则知其有整洁之习惯,一举一动,务求其整洁;见其田园,畦径井然,土壤肥沃,粪肥充足,则知其有切实之习惯,无论何时,不能草率。反之,则不好整洁者,整洁则以为误工;草率者,切实则以为迟慢。所谓『做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者是也。家君初步做活,即知考察东家心理,故所到无不欢迎云。  国华授徒时,常以『主从』二字解释君臣之伦,一主一仆,即有君臣之分。倘臣而不受君命,任性自为,未有不意见横生、冲突屡见者。欲其君臣一体、主仆一家,又乌乎能?若家君者,诚得主仆之道矣。  忍耐过人  县境一团一山子村,高宅,系石匠,其妇以龌龊著名,因之雇人无应者,或应之皆中途去。家父以家贫故,因佣值较高,乃允为之做秋工三月。他人皆期期[期期:吐辞重复,说话不流利。]以为不可。家父曰:『无论如何,必全始终,决不如他人中止也。』至其家,见锅台灶下,污秽异常。而水缸内,常年如未掏一次者,其臭味令人掩鼻。家中幼儿三,屎尿皆在屋内,不外出,且不收拾。工人到屋内食饭,小孩在炕上遗屎,但以衣盖其上,俟工人去,唤狗食之而已,不加揩拭。以故屋内秽气薰人,蝇飞薨薨[薨薨:hōng,群的昆虫一起飞的声音。],食物或酸或臭,气味更不堪下咽也。家父初到三日,未得一饱,及后立志,吃饭时不以目看,不以耳闻,不以鼻嗅,且自谓曰:『我仅佣工三月耳!倘终身得此等妇为妻,将若之何?』因每日自到园中取青菜以佐食,毫无厌烦意,且尽力为之工作。东家逢人辄道曰:『我家月工,真绝无仅有人也。』乡裹闻者,无不佩服其耐心过人,争相雇佣云。  吃苦耐烦,乃事业之根本!故乏耐苦心者,乃人生之大缺点。家父处污秽不堪、臭气逼人之家,而能全始全终,获耐心之名誉,其亦仁者先难而后获之理欤!又谓『如自身得此等妇为妻,将若何』,是真所谓行恕乎!圣人之道,皆本至性,不假外求,于兹益信。  好察迩言一  家父幼时,寡言笑,好沉思。每遇疑难,辄再四索解,得其究竟而后已。因与人夯活,对于『夯活』二字,加意追索,三月始得其意义。谓『做活』二字,必须『做活了』,不可『做死了』。东家方面,因有此做活者,田园中禾稼菜蔬,均得生活滋长,而一家赖以生活矣。自己方面,因得工资,家人亦赖以生活。不特此也。做活之人,须将东家事事物物,竭力尽心,东家必于工资之外,有特殊之辅助。倘遇急难,必不致受困,生计因之而活动,急难因之而解除。主仆之情,无异戚友之亲,一心一德,相爱相助,此之谓『做活了』。常人为人做活,挑剔饮食,工作且不尽力,身为主仆,心似路人,所谓走一处弃一处者是也,此之谓『做死了』。家君自觉悟此理后,凡到某家做活,即立志曰:『不做活了,不能离去此家。』盖得力于『做活』二字之真义也。  顾名思义,正名定分,圣贤之垂训昭昭也!奈世之人一习一焉不察,居其名而不究其实,以致百事俱废,日形退化。家父自幼未曾读书,不知『好察迩言』之谓何,竟能将『做活』二字,费数月之研究,得其真义,则身体而力行之。其一生得力处,尽在乎此。所谓『致知力行』者是也。  好察迩言二  某年春旱,既入夏,久雨不晴。田中草满,几不能锄。家父为人佣工,率数工人锄田。途人见而谓之曰:『此田真愁煞人矣。』工人有答者曰:『哪儿的话呢!这才是卖工夫的养老儿子呀!』(盖因地荒,卖工夫的方能多得钱,且有人用也。)语毕,大家一笑。家父闻其言,深思之,颇有意味。自此得知凡事皆有好处,能从反面得好处,方能免去苦恼。故每遇人有苦恼事,即由反面取好处,劝人颇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子之言也。『安不忘危,治不忘乱。』圣哲之言也。常人不能于福中见祸,故平日则骄惰是尚,恣意妄为,偶遇挫败,则一蹶不振。是即不明祸福相倚之理欤。  仁心仁术  家父佣工于县境一团一山子南屯李宅。东家以四旬无子,娶一妾,系蒙古人。因附近出煤窑,故煮饭均用炉。其妻王氏甚妒。妾初到,不善用炉,故每日所煮之饭,非生即焦(俗名『一胡一巴』)。东家每食饭,即动怒,盖恐工人食不得饱不能出力做工也,因而毒打其妾者数次,其妻不惟不助,且暗自得意焉。家父知其情,故于每日吃饭时,如所煮之饭不堪食,必较常时多吃。东家共桌而食,问曰:『今日之饭不好,何以食之甚多?』家父曰:『我素喜食此等饭,所以多食。』随劝东家勿动怒,久而自然得法矣。如此者半载,其妾始知用炉之法。东家谓家父曰:『我知汝真良心人也。以后如有何难事,凡做到者,必助汝。』其妾尤感激,盖因多食饭兼劝告,得免于毒打者不知凡几也。  仁心仁术,随在可施。特患人之不用耳。孔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信然!家父为人做活,而能多食生焦之饭,以安东家之心,东家之怒,月余不厌,致令东家认为良心人,真所谓『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其仁心仁术,可谓随在而施矣。  志在古人  家父佣工于锦县城西十里台。张宅东家系读书人,每于工人在院内外工作时,辄立其旁,讲今古奇观等故事。工人皆不愿听,家父则以为津津有味。听说吴保安弃家赎友、羊角哀舍命全一交一二事,尤为心服。私行立志曰:『我当效此人。』后为杨善人荫轩办官司,即实行其志也。  家父劝人常言:『今人念书,我能吃书。念书者,念于口头而已,不能行于身上;吃书者,如食物然,必慎思焉、明辨焉、笃行焉。』家父听故事,即立志仿效,身体力行,所谓『吃书者』即此。  志在祖先  家父佣工于张宅,因系戚家,对于高祖父之生前事故,颇知其详。高祖父系读书人,通时文,兼善书法。每当冬腊月间,附近市镇商号大户等,皆来迎接书写门联(即春联),故远近无不知名者。东家对家父侃侃而谈,家父闻之,不胜感叹,私心自问曰:『我之曾祖如此,而我则目不识丁,使死而有知,将何面目见曾祖于地下乎?但我身既不能读书,将来有子嗣,虽贫为乞丐,亦必令其读书识字,以继祖先之绪。』华之读书识字,正基于此。  国华授徒时,常谓人乃祖先之代表,故为子孙者,不可忘祖先,尤宜存光宗耀祖之志。家父闻人谈先人事,即立志继承,是即所谓孝子贤孙之本来面目欤!  立志矫俗一  家父每见常人佣工(俗名『找活』),主仆两方,互相争论,甚有因差钱无几,而事不谐者(俗名『不妥』)。因立志曰:『我当一个不讲价的佣工者。』因之无论到某家佣工,均由东家作价,未曾争论一次。惟工作时,特殊注意其事物,故初年似乎工资较少,而次年则增加甚多。又家父之体格瘦弱,而不魁梧,虽工资较少,且常自足曰:『以瘦弱之身,而能与身体魁梧者比,真幸运极矣。』  君子喻义,小人喻利。家父为人佣工,即重义务而轻权利,真特立独行者。虽不争工价,而次年之工价必增,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也。且因身体瘦弱,得如许之工资,对己则知足,融融然而常乐;对人则尽力,孜孜焉而不怠。人之服务社会国家者,不当如是耶!  立志矫俗二  家父在锦县城西十里台佣工,距家一百三十里。每当上工之前二日必到,工满后二日回家。数年中,未曾误工一日,早起晚眠,凡应做之活计,未曾用东家吩咐,宜问者问,宜做者做。尝谓:『他人佣工,视东家之家为他人的;我之佣工,视东家之家为自己的。』  人饥己饥,后稷之所以教稼;人溺[溺:陷于困境。]己溺,大禹之所以治水。视人事如己事,未有不尽心力而为者。家父既不误工一日,又能视东家如己家,所以博人欢迎,而为农界之翘楚也。  立志矫俗三  家父佣工于十里台张宅。某日张家族中,为争分财产事,互相诟骂、互相仇杀,几酿人命。家父尽力劝阻,张宅始免于祸。因思此等争吵,果为谁乎?再四思维,知皆为妻子争也。时当制造肥料之际(俗名『起粪』,由院内起于院外),与一同工者抬粪。倒筐后,即大声曰:『我当作个异样人。』(盖决不为妻子争财产、伤伦常也。)同工者问,笑而不答。  分家析产,伤伦败德。重财产,弃父母,为妻子,薄兄弟者,比比皆是,相一习一成风,恬不为怪。家父立志为异样人,不争财产,不重妻子,未曾读书竟知尽伦,所谓『生知安行』者也。  立志矫俗四  家父兄弟四人,伯父及三四叔父均好赌。夏秋冬三季力田工作,惟一经过年,新正之月,无论男女,均以赌钱为消遣,因之忘食废寝,失时误事,甚者倾家荡产,流为盗贼。家父因思曰:古人何为留过年,而令人败家废职乎?!乃立志曰:『我终身禁赌,决不随流俗也。』每当过年,新正元旦日,即挑粪培田。(因皆山地故用人挑)人见而讥曰:『何勤苦乃尔?』家父曰:『我是贫苦人,闲居则生病,不得不然耳。』  赌为盗源,一淫一为恶首。新正之月,男女聚赌以为消遣,乃伤风败俗之最大者。社会之坏,家庭之败,皆源于此。家父不能治人,而能自治,其特性为何如也?  因讥奋志  家父佣工时,家贫,用度不给,借姑祖母周家衣物,典质于锦县城内。及冬月,即为赎出若干。家父回家,闻说未赎者催赎甚急。家父以为既系至亲,当能原谅,况年关在迩,道路匪人为患,缓至明春,岂不甚善?乃偕伯父,亲身往见周姑祖丈。既至周宅,姑祖丈出言甚冷,语气逼人,言说:『汝王宅子孙数十名,无一可取者。俗语说『一筐木头砍不出个楔子来』,正是为汝等说的。』家父未发一言,次晨鸡呜即起,偕伯父赴锦借钱,将衣物赎出,完璧而还。因自思曰:『彼人也,我亦人也,何贫富相差,令人讥之乃尔?且彼在乡里,甚有名望,我何以不能乎?』思之终年,未曾忘也。当与东家扶犁封田时,田中无他人,向牲畜作问答语。尝曰:『财主是天生的吗?不是,是由勤俭而来的。名望是固有的吗?不是,是由创作而来的。』但周姑祖丈之行为,究不能得其要领,中心怵然不安。次年,乃辞工张宅,而赴姑祖丈家佣工。盖有为也,非偶然也。周姑祖丈知家父之佣工甚有成绩,非常欢迎。又不争工价,故事无不谐者。次年乃佣工于周宅。  受辱市上,韩信独获登坛之拜;纳履圯桥,张良乃为帝王之师。所谓不激不起、不剥不复[不剥不复:剥与复指剥卦与复卦。不剥不复指事物有盛必有衰落,改正错误能够转危为安。与“否极泰来”义同。]者也。家父因受姑丈之讥,竟能终年不忘,不得其解,特为之佣工,而作彻底之考查。是岂常人之用心乎?《中庸》曰:知耻近乎勇。《论语》曰:匹夫不可夺志。若家父者,既有知耻之勇,又立不夺之志者乎!  即知即行  佣工周宅,本为考查姑祖丈之一切行为,故对于彼之言论行为,默默中皆注意,他人不知也。闻周姑祖丈常讲孝道,有周孝子之名,故乡里无不佩服。平日之昏定晨省、冬一温一夏凊[凊:q&igra一ve;ng,清凉,寒冷。]等,无不尽力奉行。一旦对外有事,更能绝对服从,无论如何吃亏受辱,堂上一发命令,当时即作罢论。姑祖丈之名誉,即由此而得,其家资稍丰,亦源于此。家父佣工,未及一月,即得其要领矣。因思我之祖父,年近八旬,四子十三孙,尚且自立门户,贫苦无人服侍,真可愧也。乃请假还家,向曾祖父私相说知,非请至家中奉养不可。当时曾祖父,不惟无养老之资,且有债累三百吊(如今之三百元)。家父言:『我既为汝孙,即三千吊,我亦不惧也』曾祖父始允。家父告知家母:『祖父既来我家,当善事之,不可忽也。』家母谨遵命,不敢违。既而返周宅,述接请曾祖父事,周姑祖丈起立赞成曰:『观汝此事,可谓王宅有人矣。』家父闻之,中心稍慰。  子路闻言辄行,大禹闻善则拜。古之圣贤,皆由实行上成功。家父因受姑祖丈之讥诮,竟为之佣工,以资考察。及闻其注重孝道,即毅然返里,接请曾祖父,实行奉养,不计贫困,不畏债累,专以尽子孙天职为旨归。其真有大禹之诚、子路之勇!及周姑祖丈赞成王宅有人,中心稍慰,所谓『有志者事竟成』也。  深明孝道  家父佣工于周姑祖丈家数月,每一闻及讲谈孝道,即沉心研究。姑祖丈之姊,年近六旬,因子为匪,家被剿没,寄食于姑祖丈家。月余,伊家中人,以其贫而且老,甚厌之,每食皆令其在伙房,儿辈且有詈骂者。姑祖丈之姊,暗中挥泪者数次。家父见其情,颇以为不然,但未敢直陈耳。某日早饭后,家父在门外工作,姑祖丈又谈孝道,历述其既往,意甚得也。家父发言曰:『我不佩服你老的孝道。』周姑祖丈厉声曰:『汝何得不佩服,非说明不可。』家父曰:『你老只能孝身,不能孝心,所以不佩服。』姑祖丈更厉声曰:『须与我明白解释,不然,我与你势不两立!众人皆服我,汝何得不服?』家父曰:『姑娘是母亲的心。姑娘不得安全,母亲即不安心,此乃定然之理。汝家姑母,身老家贫,来到汝家,汝母在堂,当如何维持?你老不但不特别维护,而令在伙房吃饭。设老母在堂,于心安乎?况汝儿女辈,詈骂一交一加,致令老身暗中挥泪,宁为乞丐,亦不在汝家赖衣求食。能孝心者,固如是乎?』周姑祖丈闻言之下汗流浃背。移时,乃作而言曰:『我有此佣工之戚,真德行大矣。我不孝之罪,实不自知也。』当时返屋内,请姊于上房,哭诉其情,愧悔不已。以后饮食起居,均在上房,如奉母然。并由此对家父愈形钦佩,不敢侈谈孝道矣。  曾子养志,曾元养体[曾子养志,曾元养体:司马光《家范》记载,孟子说:“先前曾子奉养他的父亲曾皙,每顿饭一定有酒肉;往下撤的时候一定要问,剩下的给谁;曾皙若问还有剩饭吗?曾子一定回答,‘有。’曾皙死了,曾元养曾子,也一定有酒有肉。往下撤的时候,便不问剩下的给谁了;曾子若问还有剩饭吗?便说:“没有了。”意思是留下预备以后进用。所以曾子不但孝身,而且孝父之志;比较之下,曾元则只是孝身,差距甚大。],孝心孝身,判别井然。而世俗之人,深思者几人?实行者几人?家父未曾读书,亦未闻人讲孝道之别,而能分开孝心孝身之说,令素称孝子者佩服不已,愧悔无地,非至性之人,得天独厚者,恐决无此见解也!然此亦由其专心致志而来,非偶然得之。  推因知果  家父佣工于周宅时,有同工王老四。家父初到周宅,以身体弱小,常年工资七十吊,而王老四则常年工资一百四十吊,权利相差,恰为一倍。至所做活计,家父与王老四逐日偕作,不少微末。某日,锄田休息,家父指田而言曰:『我所锄之田,与汝之工作相较,有差异乎?』  王老四曰:『无以异也。』家父曰:『既无异议,而汝之工资加我一倍,则我有余而汝有亏矣。』王老四不悉其理,置而不答。家父知其结果必苦,以其权利重而义务轻也。后果然。  义务与权利相等,结果平常;义务轻而权利重者,结果劣败;义务重而权利轻者,结果佳良;纯尽义务不计权利者,乃超世拔俗、圣贤之流也。家父于佣工时,即知义务重而权利轻为有余,义务轻而权利重为有亏。此理乃天道之自然,非常人所能梦见。故孔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家父未曾读书,而能洞悉此理,其即所谓生而知之者乎?王老四置而不答也固宜,吾恐世之能答此问者,且不多觏[觏:g&ogra一ve;u,遇见。]也。  语意超俗  家父佣工于周姑祖丈家中。其长子周国元,读书十余载,一方之文学家也。教读为业,每年所得之修[修:xiū,指送给老师的薪金。]金甚多。然与其父分居,孝道阙如[阙如:quērú。阙:欠缺。如:助辞。]。虽同一居一院,如异姓然。盖因姑祖母非生身之母耳。家父见其平素行为,中心殊以为不然。一日,因在其家做工,午间,周先生与家父共食,乃言曰:『我在外教读,责任非轻,误人子弟,甚是有罪。』语际,颇形骄慢。家父食而不言。及食毕,乃曰:『先生教读,责任固为甚重,岂我之佣工者,责任甚轻乎?田地者,天下之田地也。农人尽力耕田,则五谷丰登,天下人皆足食;若不尽力工作,则五谷歉收,天下人皆有饥饿之忧,假如我在汝家佣工,怠惰自甘,每晌地少收一石,十晌地则少十石。但汝家人照常食用,我亦不能少吃一顿饭,究之所少者为谁乎?即少天下者也。然则士农工商官,无非为天下做事,亏人即是亏天!谁之责任重,又谁之责任轻乎?』周先生默默无他言,惟首肯而已。  凡人自大方面看,职业无贵贱,责任无轻重,所谓尽天职是也。盖无论何事,推而论之,莫不影响于社会国家。但常人见解,非常狭隘,安能放大眼光如家父耶?  克全孝道  家父迎养曾祖父,不惟无养老之资,且负债三百吊,家父不计其难,毅然为之。是年冬,族祖母魏氏(系曾祖父之四儿妻)控家父于官,谓曾祖父于彼过门时,使用布几块,又典被褥几件,共值钱十余吊,算至现在,本利应为八十余吊,既迎养老人,此债非家父偿还不可。地方官亦判令清偿,盖合谋以行诈欺也。此次事毕,共花钱一百四十吊。祖父亦由家父奉养,私谓家父曰:『这日子怎样过呢?汝一年做活,只赚钱七十吊,而今一场官司,竟花钱一百四十吊!』家父急阻曰:『请父亲不可出此言。我为祖父事,虽死亦无所恨!人欺人,天不欺人。此事正是看我诚意如何耳,请勿多言。』恐祖父闻之,心中难过,将他去。家父始终不提一字,且不令曾祖父知其详也。  迎养祖父于贫困之时,即属常人之所不能;而又因迎养以被呈控,丝毫无怨言。至云『为祖父虽死亦无恨』,真子孙之真面目,固如是乎!常人为妻子则身命不计,为老人则锱铢必较,迷昧天性,为何如乎?  克全悌道  家父兄弟四人,伯父及三叔早已成婚分居矣,惟四叔未成家。祖母临终遗言曰:『他事我无所念,惟汝四弟未成家耳!』家父曰:『其事在我,请勿念。』故祖母没后,对于四叔,一切悉注意。四叔虽与家父同一居,而田地等,均经平分。四叔为人佣工,工资由家父放出生利,负完全责任。如买牲畜,得利者,则为四叔所有。为人佣工,春耕时,回家自耕其田。夏令回家自锄其田,秋令回家自收其田,盖恐家父之有误而不相信也。回家时,均须家父代为做工。如此者数年,毫无厌烦。里人相谓曰:『待弟如此,尚不知足,何不与之分居乎?』家父曰:『因系我母亲的四儿子,所以如此,他则吾不知也。』  《中庸》曰:『兄弟既翕,和乐且耽。』能为孝子者,未有不行悌道者也。象[象:舜的生母死后,其父瞽叟又续娶了一个妻子生下了舜的弟弟象。舜的父亲瞽叟愚昧,母亲顽固,弟弟象桀骜不驯,他们都想杀掉舜。舜以其智慧逃脱了他们的谋害,同时恭顺地行事,从不违背为子之道,友爱兄弟,孝顺父母,终成帝业。]虽不仁,而舜终无嫌怨,所以为至孝。家父只知爱弟,不知其他,盖心在乎母,故不觉弟之不善也。劳心力,占财物,又奚足论乎!世之重财物伤手足者,盍[盍:hé,何不。]思诸!  恪遵母教  家父佣工时,祖母病危,唤家父回家。家父在旁侍奉,衣不解带,汤药必尝者十余日。及临终前三日,祖母将毕生所知之家族亲戚里一党一,一一述其三世之行为及结果。凡积善余庆,积不善余殃之理,无不证明有据,三昼夜始止。他人皆以为病重,作谵语耳,均不肯听。家父守其旁,历历听之,颇有得。述毕,逝世。家父由此得悉,因果之理,不容或爽也。  华常闻家父言:祖母性慈善,颇明理,临终历述现在人世之因果循环,一似故为传授家父者。然则家父之至性过人,固为天生,而仍得力于母一之遗教。此其所以提倡女子教育,而知其关系之非浅显也。  三、力田  见微知著  家父奉侍曾祖父及祖父。二老辈念家父之贫窘,又在外佣工,故对于家中田园颇尽力,暇则拾粪以肥田,以故历年收获颇丰。四叔见人赞成家父之孝,则曰:『老人助彼度日耳,何得云孝?我如有妻室,当令老人享福,不令工作也。』家父闻其言,乃急速为之结婚,以践祖母一之遗言。但结婚三日,四叔即宣告分居。四婶母有言:『我母亲言说四叔是光棍汉,无父母兄弟等。』彼时,祖父颇愿随四叔以为养。家父曰:『如果愿去,我且分田一晌[晌:shǎng,古同“垧”,计算地亩的单位。],作为养老费。』四叔不应之。烦人追问,四叔曰:『室人不依也。』祖父之心,甚为不快,然亦无可如何耳。家母问家父曰:『我奉侍老人,四叔以我为不孝。伊既成室,何不迎养以尽孝乎?』家父曰:『听妻言,乖骨肉,有伤天伦。』四弟妹过门三日,即主张分居,割手足之情,夺父子之义,伤伦悖理,莫大于是。吾知其终身不能享福,且不能省心也。后果然。  孝悌二字,乃人生之大节。妇人私见太深,弃兄弟,薄父母,不念恩义,不尽伦常,已失人生之大本,又安能获天之福乎?然其所以如此者,盖以未受相当之教育,不知伦常之谓何耳。家庭之变,伦常之败,咎且谁归?  笃尽孝思  家父佣工时,曾闻周姑祖丈言:『无论如何尽孝之人,当父母一之丧,未有以家产之半营丧葬者。』家父乃切记,私谓曰:『我当实行焉。』及曾祖父逝世,家父尽力践其言,凡散孝诵经扎彩等事,无不应有尽有。里一党一皆以为不可,而家父毅然行之。曰:『祖父之亡,只一次。财产是人置的,有我生命,即可再置。贫何足畏?』及丧事毕,统计债务八百余吊(如今之八百元)。以素日颇有信用,故未致累人耳。若与家资较,债务已超过家资一倍矣。  父母丧葬,有厚薄之别,究之以中道为归。贫而不可效富,贱而不可仿贵,此当然之理也。家父对于此理,并未切实研究,惟以尽孝为宗旨,故一闻厚葬为孝,即印入脑筋。观其不畏贫苦,只知祖父之丧可当大事,心之纯诚,性之笃厚,为何如乎?『事父母,能竭其力』一语,当之洵[洵:xún,诚实,实在。]无愧色矣。  遇事不惑  曾祖父逝世,家父尽力营丧葬。预定七日为安葬之期,届时均安排妥协。将起灵榇[榇:ch&egra一ve;n,,棺材。],族祖母率儿辈数人,阻之曰:『当数十年前,汝祖父曾用我钱数吊,并典我衣物少许,今宜还我。不然,不准出灵。』族一党一闻之,议论哗然。(因族祖母系曾祖父之四儿妻也,况为数十年前之事。以前曾经控告,狡赖诈欺,毫无理由故耳。)族中有人主张,一面令人毒打,一面出灵。家父宣言曰:『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此事我自有办法,不可妄动手。今日婶母,乃为祖父之儿妻,我乃孙辈,依理而论,我远而彼近。阻止出灵,定是别有孝意,大家可以各归各家。现在正当秋收之际,不可因我家事,多劳分神也。』已而众皆散去,竟停灵不出。天傍晚,族姑(即族祖母一之女)头痛甚剧,谓曾祖父怪罪。又谓急速请祈,并速请众人备办出灵,决不可有丝毫要求。不然,将致我于死地。于是族祖母急速遣人奔请,次晨备宴,以送灵榇焉。  谚云:『屯灵如屯兵。』将出灵时而无端阻止,孰不怒发冲冠以施行对待乎?家父竟排众议,而分远近,视大事如无事,其度量之宏大,见解之特出,为何如乎?至午后见罪,自动请求出灵,尤为奇事。  屡解弟困  家叔行四,性嗜赌。每当输钱若干,不能自谋生活时,则与家父同一居(俗名『入伙』)。一年或二年后,则平分粮食及牲畜等而去。如是者数次。某年又因赌,贫不能自立。家父见其无颜自投,乃令他人转告之。他人曰:『汝吃亏数次,尚不觉乎?』家父曰:『既不能劝改其性质,又不能维持其生活,何以为兄乎?我但知为我之弟耳,不知吃亏也。』他人闻之,深为钦佩。  好善而恶恶,人之本性然也。但家庭间父子兄弟,不可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故谚云:『家庭间父子兄弟之亲,论情不论理。』家叔合伙,数次分居。入则空身而来,出则平分而去。一而再,再而三,家父不之较。非深明孝悌之道者,安能若是乎?  天相吉人  家父以殡葬曾祖父,负债至八百余吊,较之家资,已超过一倍。家父以力田为业,故披星戴月,栉[栉:zh&igra一ve;,喻辛苦劳苦。]风沐雨,冒寒暑,劳力较常人增加甚多,故田苗甚旺。是年夏,谷类生虫,灾情甚重。而家父之田,与人毗连者,不惟无虫,且他田之虫,无苗可食者,竟经此田而不食,赴他人之田以食之。故是年虫灾,欠收甚苦,而家父之田独丰。食粮高贵,只此一年,即还债大半。次年,又起蝗虫,不食家父之田苗,而食其草。他人受害甚巨,而家父又庆大有[大有:丰收。]。粮价昂,债务竟清还矣。家父默思曰:『此天助我也。由是信天理益坚。』  家父力田,尽力工作者,为老人,故不以为苦。费力既多,其苗自旺。虫蝗之所以不食者,果有天神指示乎?抑以田苗特旺,虫蝗食之不宜耳?或则经过而不食,或则食其草而不食其苗,此则自然之理。惟人皆歉收,而家父独获丰年,二年之中,债务一清。所谓人事既尽,天道自助者乎?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其理当深玩味也。彼私心滔滔,人道蔑弃者,妄冀天助成功,其即所谓小人行险者欤!  注重学塾  敝村原有塾师郭先生,在村设学。某年荒歉,学童太少,学塾几不能成。家父一以念学塾之不可或阙,一以为国华之读书无地,乃尽力奔走于附近村屯。彼时学费价值,由先生订定。而学东方面,则向家父算帐。先生方面,认为学费五吊者,学东只认三吊,家父从中垫去,而双方不知也。在学东以为先生让矣,在先生以为学东缴矣。如是者,每年须在四五名以上。不惟他人不知,即家母亦不得与知焉。盖恐知之,则学塾难成也。但因成此学塾,而华之读书颇利赖焉。如是者五年,因地方一胡一匪四起,而学塾始散。  常人作事,凡有微末好处,必求人知。而家父为成全学塾。于中垫款,必使双方皆不知其事,其即独行其道而不与世俗同者乎?然华之幼时读书,正食其报。为人正是为己,利人正是利己。天道之不负人,亦可见矣。  痼疾时孝能动人  家父少时,寡言笑,好沉思,愤世嫉俗,耐劳忍苦。久之,生疮疾于小腹。始而不作肿痛,故未注意。仍照常勤劬[劬:qú,辛苦,劳苦。],盖恐老人知之而忧心也。及二年后,则气力衰减,不能工作,三年则不能起床矣。舅父白俊卿,询知有谭喇嘛者,以前曾罹是疾,赴北平治愈,且擅此医术,乃请于家。谭喇嘛至,见家父之症况,辄曰:『余见汝家贫困异常,以家资论,不能治也。』食饭毕,即促令送归。家父卧床榻,大声曰:『大夫以我为必死之人乎?我且以为不然。』喇嘛曰:『何故?』家父曰:『我一身奉侍两辈老人,我固无福气,岂我老人均无福气耶?』喇嘛闻家父言,气力甚壮,知元气未大伤。又见家父有孝念,乃曰:『闻汝之一声,及汝所说之话,是有命之人,我将试为医治。』舅父在旁应声曰:『如用财款,我且尽力以助。』谭大夫慨允施治,曰:『不过保命耳,终且为残废人也。』后渐愈,然终未告痊。凡费力事,不能做,且按气节出脓水。  家父之志在老人,故无时不以孝为念。当痼疾在身,医生不为诊治时,而能振精神,定生死,卒能挽回医生之心,尽力施治,是亦可谓孝念之动人,而卒获生命保全也。  治家有法  家父每见常人夫妇间,因事口角,打骂一交一加,夫则施以蛮横,妇则逞其刁野,常自誓曰:『夫妇之道尽失,我决不为此类人。』如妻子所为有不合处,但教之以道耳,必使之感悟而后已。家父迎养曾祖父及祖父,家母尽力奉侍。但家叔等时加谤议,家母闻之,颇滋不悦。及四叔结婚,祖父欲与同一居,四婶不依,家母曰:『四叔常说我不孝,然已奉侍数年矣。按理,彼也应侍奉,况又有孝心乎?我亦不当逆媳矣。』家父再三劝解,终不听,竟卧室内而不起,亦不制作饮食。祖父谓家父曰:『彼既不愿侍奉,我等只可另作打算,不可因我致令汝夫妇生恶感也。』家父曰:『此事我自有办法,请勿念。我见今世之人,弃父母,率妻子而度日者,比比皆是。我决不作此等人。至打骂一交一加之事,我更不肯,请安心可也。』曾祖父及祖父乃无言。家父自作饮食,以侍老人,并告家母曰:『汝宜深思,不奉侍老人,是否合理?且汝已奉侍五年,甚有苦劳,限五日内,自思自行,决不五日内,自思自行,决不加管束。』家母仍执谬。族祖母自门外来,且走且骂曰:『此等媳妇,何不打她?真没家法了。』家父曰:『请勿管此闲事,侄自有办法。』且曰:『奉侍五年者,且须打。一日不奉侍者,且须杀乎?』盖令家母闻言而心慰也。如是者三日,终未起床奉侍。家父见仍未觉悟,乃托族叔某夫妇劝告曰:『倘再执意不听,须与娘家送信,请岳母及内弟来。研究为人一妻者,不奉侍老人,是否合理?倘以为是,即请接回,我王家无此风俗。』族叔夫妇,多方劝解,且云:『汝家来人,有何面目乎?此等说理办法,他人未之能也。』家母闻言,登时悔悟,曰:『我非不愿奉侍老人,但因他人说我不孝耳。』语毕,乃与曾祖父及祖父叩头请罪。家父曰:『各尽其道,他人之言勿听可也。』始终并未出恶语。  夫妻反目,乃家庭之常事,家父曾注意。而弃父母,率妻子以自居者,尤为家父所不齿。观以上作法,既完夫妇之情,又全父子之道,以一事而伦常兼尽,较诸常人之行为真奇特多矣。  恤族施惠  族祖父某夫妇生五女一子,家甚贫困,子且双目失明,以卖豆腐为生计。有田数亩,因饥馑典于家父。某年,盲叔年稍长,族祖父率之刨荒田。见家父曰:『无钱赎田,故刨此荒界耳。』家父曰:『岂真有心赎田乎?』曰:『有心无力耳。』家父曰:『有力耕种乎?』曰:『如能赎出,某女婿即能代为耕种,不收租。』家父闻之,晚间归家,饭后,持典契一交一还族祖父曰:『汝明年可自耕此田也。赎金代还可耳,不必拘数目,亦不拘时间,尽力而为,虽迟数年后,亦无不可。』族祖父始则不肯,以为人世间,无此办法。家父曰:『我乃诚意。文契既一交一还,安有他说乎?』语毕,族祖父垂泪曰:『念我身老子盲,我且领受矣。』家父婉言安慰而去。  持款赎田,乃人事之常。岂有不一交一款而送还文契者乎?在常人或则倍款以期变为兑卖,或则借款以期久而自归,但谋自身之财产日增,岂虑他人之困厄。家父见祖父身老子盲,竟持契送还,不索赎金。其恤族之道,怜贫之心,为何如乎?  闻善愈疾  清代甲午间,地方变乱,一胡一匪大起,乡民均不能安度,因之地方士绅,宣讲善书,以挽人心。首倡人为距家十里之二道沟村,有杨柏,字荫轩者,率同人三四名,游行讲劝。家父闻之,颇为所感,乃招请于家中,令村人咸听善书格言。某日,去二道沟村听讲《宣讲拾遗》书中之《双受诰封》节,内容系采三娘教子的故事。三娘教子夜读,子幼贪眠,三娘督责甚严。其子曰:『若有我亲娘在,我焉能受你这冤枉气?』三娘气昏倒。祖母及院工,急用姜汤灌醒,令其子叩头请罪。老母及孙、三娘等,均各认罪。家父听至此,曰:『古人皆争罪认过,今人皆争理欺人,所以古人贵而今人贱也。我常看众人皆不如我,正是我之非理。』因出户外自责曰:『他人所为,有不是处,汝常恨怨,是何心乎?』如是自责者数次,已而大笑,顿悟以前之非是,而十余年未痊之疮,竟于是日霍然痊愈。疮口封矣,气力壮矣,饮食一切,均与常人无异矣。家父因此得悉,奇异之疾,均源于禀性也。  素位而行之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无入而不自得,盖皆有真理存于中而不为气禀所拘者。家父见常人之所为,与己大异,而家叔等之嗜赌,中心之烦怨尤多,积久乃成痼疾。一旦觉悟,如拨云见日,愉快非常,故十余年之宿疾,竟而一旦霍然也。  负屈不怨  清代甲午之年,地方变乱,一胡一匪大起。家父之表弟有李儒者,亦加入匪伙。官兵至,搜拿甚严,竟将李儒之内弟捉住,非刑拷打。伊受刑不过,言说将伊姊丈李儒送至家父处。当于某夜,佟营官率兵数十人,带同李儒之内弟,直赴敝村。鸡鸣后,一团一一团一围住,搜拿李儒。既未获,乃将家父捉住,非刑拷打。始则用鞭,继而用棒,家父不知何故。但问汝将李匪送至何处,家父扬言不知。又问李儒之内弟,彼曰:『我就送到他家。』家父始知为彼所牵连,乃曰:『汝非真男子。稍加拷问,你就一胡一言乱语,看我的。』营长一闻此言,痛恨更甚,曰:『真贼子也。』亲身拷打者几至一小时,木棒为折者三。家父曰:『无孽不挨打。只有死耳,决不胡说。』自晨至饭后,更人数次,拷打四小时之久始止,然后带至缸窑岭(距家三十里)。彼时起身,且能行走,到彼夜间,且为讲善书格言,伤痕及体内,均无影响。而对于李儒之内弟,毫无怨言。且曰:『彼受刑不过耳,又何怨。』对官方更曰:『既有人指定,安能不施拷打乎?』  非刑拷打,为人类最难当者。家父以瘦弱之身,而疮疾初痊,经此非常之拷打,而能毫无怨言,是真所谓大慈大悲,无人无我之心乎?然其所以未受重伤者,亦在乎此。宜玩味焉。  四、从善  当仁不让  清代甲午年,地方变乱,一胡一匪大起。杨善人(名柏字荫轩),始而宣讲善书格言,以挽人心。继而当地士绅,组设宣讲善堂于六家子镇,杨善人充当善东。乃招集地方青年学士,均入堂学习,四乡宣讲。且假神道以设教,训谕男女。家父因与杨荫轩相识,虽不识字,亦愿加入学习。入堂内,凡打炕糊墙,扫除院落等,无不由家父为之倡。因系农人,故对于劳动诸事,尽力为之。暇时,则学习善书,而备讲劝焉。  宣讲善堂,所招集之人,本以知书识字者为合格,家父系农人,且彼时目不识丁,而能择善以徒,毅然加入,其好学之诚,为义之勇,殊所罕见。孔子曰:当仁不让于师。家父真知此理也。  夺志不怠  家父既入宣讲善堂,时而勤劳堂事,时而学习善书,意甚得也。堂中新请到之督讲邢九先生,系清代秀才,见家父系农人,且不识字,乃告曰:『此种一团一体内,不识文字者,不能容纳也。』家父闻之,答曰:『岂不识字者,皆恶人也?既不收容,亦不赖衣求食。』遂辞去。乃向杨善人索《宣讲拾遗》书一部,因出堂。乃赴六家子南八家子村,曰:『汝等在六家子讲善,我赴八家子,较汝等且多两家矣。』时只能讲一章书,竟敢在彼开讲。乡民男女,听者颇多,且赞成焉,盖因人情甚达也。三日后,讲堂遣人复请入堂云。  事无难易,为之则难者亦易,不为则易者亦难。家父不识文字,加入讲善一团一体,被人淘汰。在常人则必心灰意冷,而不肯为矣。家父只学善书一章,而敢宣讲,且博多人欢迎,非有不屈不挠之精神者,不能臻此。  书理疗病  家父既入善堂,对于劝人,非常尽心。虽无文字学识,而对于家庭伦理,及疾病来源,甚有考查,故当时颇重视。某日,宣讲堂之督讲邢九先生,在家有病,卧床不起。其子赴堂内求神医治,讲堂派家父往治。家父不敢违命,乃随之去。行至途中,邢先生之子问曰:『汝有何医术?敢前往?』家父曰:『我本一农夫,未一习一医,且未读书,有何医术乎?』邢某曰:『我父是一秀才。我弟兄三人,均系读书之人。汝不识字,又不一习一医,将何以治父疾乎?』家父曰:『神派我来,并非我自行来的。汝若不信,我可回去。』邢某言:『我父最信神,我岂敢令汝回去?』家父曰:『若然,则我必去,治法我不知也。』至家天已晚,饭后乃见。邢九先生曰:『既奉神命而来,必有神术。请先生为我施神术,我无不信。病愈后,我且实行善事。』家父曰:『明日再看可矣。』乃眠息。次早,又与邢九先生共谈。饭后,家父曰:『汝系读书人。书岂不能治病乎?』邢九先生曰:『医书能治病,但我未一习一之耳。』家父曰:『我闻书云四不正,不知为何书所云?』邢九先生愕然者久之,不知其来历。家父曰:『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等。究竟我且不知为何书所云,不过我曾闻其言耳。』邢九先生曰:『此《大学》所云也』。家父曰:『请为我解释可乎?』邢九先生逐句解释毕,家父曰:『先生正作此病耳。汝家男女老幼,无论何人在侧,汝均嫌恶,非有所忿懥乎?汝又怕儿辈不能过家,读书不能成名,非有所恐惧乎?又言神且逐汝于门墙之外,而妄行忧患。神本聪明正直,岂能如人之嫉妒?岂非有所忧患乎?既有财产,又有功名,本应知足作善,听其自然,汝又有修神祈福等意,岂非有所好乐乎?一不正即足致疾,况犯四不正乎?』语毕,邢九先生叩头曰:『我真枉读书矣,先生真神人也。自此我将四不正一笔抹煞,决不敢再犯。』因令家人扶起,向祖先及神位行礼,叩头数十,汗流浃背,而病愈矣。伊家人咸以为奇。  不识医术,而敢奉命治病;未曾读书,而以圣书治病。真奇人奇事!究之即由专心致志而得耳。家父善考查病人心理,故能得其要领。彼为读书人,以书医疾,彼自叹服,除去胸中一切块垒,其病安有不愈者乎?  伦理理疗  家父在宣讲堂一习一学宣讲。某日,率二人赴下坎子村廉宅讲善书(该村距六家子三里)。系家婶之母家,故未及邀请,即前往焉。彼处闻家父能劝病,非令劝病不可。该村附近三里有高家杖子赵宅,祖母及孙媳三人度日。孙甚愚,不能理家务。媳则二十余岁,有气臌之疾(俗名大肚子病),不能起床者,已半载,百医无效,待死而已。彼之祖母,再四请求,家父遂赴伊家。入室内,见仰卧床上,腹高于身者且半,饮食均须乃祖母手喂,便溺亦然。家父察其声音颜色,知其因气致疾,乃问曰:『汝欲生乎?抑欲死乎?』病者曰:『欲生。但恐病太重,不能生也。』家父曰:『如果信我,则能生。不然,不过三四日,即将呜呼,我且去。』病者闻之曰:『如果能好病,我断无不信之理。』家父曰:『汝系青年人,有病在床,汝祖母偌大年岁,为汝煎汤熬药,服事一切,汝不但不感恩,且一味生气,哪能无病?汝大概自过门以来,既嫌贫,又嫌夫愚,终日不乐,心中烦闷,口内不言,故成此病,汝太悖天理矣!如欲好病,我告知你一个方法。汝照办,即能好。不然,无希望矣。第一,汝祖母服侍汝时,汝要心中感恩,且要说我有罪了,有累祖母。每有所服侍,便说此言。暇时,要向汝祖母追问,汝家祖父如何度日?祖母何时过门?何时生汝翁父?何时娶汝婆母?翁父婆母均由何时去世?彼时汝夫几岁?如何长成?聘娶汝时,均系如何设法?详细追问,要知汝祖母一之千辛万苦。得暇便问,不必以汝病为心。如果诚心照办,即能有望,他法不必用也,亦不可用医药。』当时病人发誓言,我必照办,家父遂去。病者如是办理,三日即起床,七日而痊愈,十日后赴母家矣。闻之者,无不称奇。  妇女之疾,均源于不明理,不知足,且暗动气。气臌之症尤然。彼既嫌家贫,又嫌夫愚,而对于祖母,更是恨怨无已,每日除生气外,无他事,安得不生病?家父告知其感恩,问祖母已往之经历,则良心动而怨气消,所谓一阳一长一阴一消者是也。彼既畏死,其心之诚,当不必问,诚则灵矣。倘其病不至滨于死亡,则其法虽善,将难灵验若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吾谓善言之易入,亦惟将死之时乎?然亦危矣。  正气降邪  朝一阳一园一团一山子南屯李宅,系家父之表兄弟同族。其妻罹邪病年余。平日不能起床工作,邪病犯时,全身为球形,痰唾便溺,任意污秽,故室内不能居他人。巫医均束手。且有女,年十四,如痴如呆,见牲畜之粪便已干者,急拾起以食。家人忧心如焚,而莫可如何也。某年正月,家父至其家,在病人之西屋讲善书。病人犯邪气,大声曰:『谁在此吵闹?我不愿听,快走开。』家父知其自动,不能担此正气,乃曰:『我是讲善书,劝人做好事的,你为何不愿听呢?』于是到病室,正式与之谈论,而邪气百般支吾,并言他是某某大仙。家父曰:『既为大仙,何得害人?一家男女,不得安全,你岂非造罪么?』邪气终不服。家父观病人之形状曰:『莫非前世当看狱人,屈死人了。何以作此形状呢?』病人一大笑而不答。次日,又与之谈论,终不去。家父是夜梦中观景,入一小户人家,见灶王位上,供一刺猬。已而醒,心甚不畅。晨饭后,入病人室,与其家人谈梦中事。病人一大声曰:『那就是我也。』家父曰:『既是你,你就得走,不容你害人。』邪气乃央求送他,家父乃允其请。定于某日送之去,届时以往生咒及纸张等,焚化送之。病人之母女,均愈。  妇女好生邪病,社会流行久矣。溯其本源,或由心中忧闷,致成神经之病;或由身体污秽,而招邪气之疾。凡身体强健,精神畅旺者,决不罹此疾也。科学昌明,邪鬼作崇之说,究未能证明其有无。然而正气可以降邪,真理不可迷昧。家父之正气即足,故对于邪枉作崇者,甚愿除而去之。专请真理,不施异术,令其自退,其亦正气降邪之证欤!  由诚而明  清代甲午年,地方变乱。杨荫轩力行善事,施衣放米,远近贫人,咸倚赖之。时有同族王玉衡等三人,素无正业,常与匪人往还。某日,持袋牵驴,且带枪,前往借米。至杨宅,声言因匪人屡欲绑票,我等代说,故未来绑,非借与若干不可。杨荫轩欲令其满载而归,同族人不依,因之顿起口角。杨宅族人齐集,将王玉衡等绑缚,报告强抢,送至朝一阳一官府。此事决非杨荫轩之本意,但不能自主耳。当时一胡一匪闻说,多人欲焚烧杨荫轩之房屋,为之复仇。家君闻知,以为杨柏乃地方善人,竟遭大祸,我非去救他不可。我曾存羊角哀舍命全一交一之志,此其时也。主意既定,由田中归来晚饭后,向祖父告辞曰:『我将往杨柏家,为他办官司事。』祖父曰:『汝系农夫,哪能办呢?』家父曰:『我将舍命去办。他要受了祸,我等生活,亦无趣味。』语毕,乘夜偕表叔李全魁前往(表叔系为求膏药)。行三里许,家父忽见前面,明如白昼,约半小时之久。当时不觉,忽然又黑暗。家父曰:『适才何明亮乃尔?』表叔曰:『未也。』家父曰:『我见得真切,何得谓之无有?』语未毕,即曰:『杨柏先生之事,非六个月不能完结。我须赴县几次,某次如何现象,均一一知之。』并言将来国家如何变法,一胡一匪何时消灭,未来之事,预为说出者甚多。及至二道沟村,宿于白宅(系华之外祖家)。次日,亲身往见杨柏先生。杨柏虽不信,然因事累身,亦不得不然,乃听家父办理。始终均与前言无异。因家父着手办理,一胡一匪知非杨柏出心送官,故亦未加害。  家父存羊角哀之志久矣。但以未遇相当之人,故未施行。杨荫轩,系一善人,而竟遭意外之祸,家父乃毅然前往。抱舍命救人之志,故尔夜间见明如昼,竟得前知,所谓由诚而明者此也。幻耶真耶?真耶幻耶?抑亦真性之光发于外而不自知耶?请方家赐教。  与人为善  舅父白勤,字俊卿,亦在宣讲堂助讲善书。外祖母逝世,立志守墓三载。既殡后,乃宿于墓侧不返舍。家族里戚,多人相劝不之徒,乃祈家父往劝焉。家父私谓舅父曰:『汝果能庐墓三载,始终不懈,我父弃世时,亦必庐墓三载以为和。勿听他人言,有始无终也。』舅父由是志益坚,然白宅家人不知也。舅父果庐墓三年,请旌表[旌表:jīngbiǎo,表彰。后多指官府为忠孝节义的人立牌坊赐匾额,以示表彰。]焉。  庐墓而居,虽孝子之本心,然荒原旷野,填冢累累,三年之久,决非易事。家父对于此事,本属极端赞成,特恐中途退志,贻笑大方,故尔言将来必为之和,以助其志。此岂常人之见,又岂空言乎?  践言庐墓  舅父庐墓时,家父曾劝其始终勿懈,并言将来为之和。是年秋,祖父病故,家父乃毅然为之。曰:『我必践言,勿令伊舅笑也。』于是,在墓侧搭草棚,遇饭时赴家取饭,祭毕而后食。然因平日有劝病之名,故往求者,逐日增多。相传既远,百里外且有来者,村中各家,住宿患人已满。当时之愈疾者,不知凡几,因之佥称为王善人云。  庐墓尽孝,践言尽信,劝病立功。家父一生行事,皆有目的。非同泛泛者比。不计利,不沽名,盖皆本至性以为之。至劝病即愈,是求之者诚,言之者真,故能愈疾,并无其他异术。传之既远,说法不同,故有奇异之谈也。  五、庐墓  知生知死  敝村东五里许大东沟,曲姓老媪,闻说劝病甚效,乃抱幼孙往见家父,令看其孙之寿命长短。家父详为观察,乃言曰:『此儿莫如不令我看。』老媪曰:『何故?』家父曰:『譬如假帖票,到了本铺,加了批了。不然,还有寿命二年。今则恐不能过十日矣。』幼儿本无疾,且甚娇贵。老媪听家父言,懊丧而归,并以所言告其媳。媳怒且骂曰:『我且不信,胡说乱道,谁令你往问?』婆媳且因而口角。三日后,媳抱幼儿赴娘家。五日果罹病,且重。七日牵驴送之归。两地相距,仅十里许,幼儿竟死于途。一时传闻,莫不称奇。  断死知生,在未病之先,信属奇闻。然据家父言,则确有至理。因彼幼儿,元一阳一不足,故知其不能长生。至断定不能逾十日,则适为当时之灵明,非常事也。吾人切勿妄为评定,致贻讥招谤也可。  谈言偶中  当家父庐墓之次年,有匪首刘旺等,率匪百余名,入营于榛子沟村(距家四里许),摊派花销,按户搜索。不纳者,打骂一交一加,羁押勒赎,数月之久。乡民畏之如虎,莫可如何也。以家父平日劝病,每日食宿之人太多,又知家贫,故未向家父处搜索。某日,天将暮,匪兵偕其伙夫到舍下。言及明晨营内无粮,他家或借或派,均太多,汝家未曾取一次,明晨借米以资食用可乎?家父曰:『此米乃天赏与善人食用者,非汝等所宜食也。』伙夫曰:『他家无有,故来此耳,多少均可。』家父曰:『我非惜此米,特为彼等加小心耳。食此米,恐生危险。』伙夫曰:『不可多言。』家父曰:『明晨可来取,多少不计也。』次晨,鸡未呜,该营被官兵包围。天甫明,而刘旺等匪首共九名,均将头顶割去矣,余者四散去。家父曰:『我之米,岂为彼等预备乎?』然不料如是之速也。  善恶两途,天理昭彰。家父劝病,纯然为人。匪贼入营,纯然为己。故家父知其一经侵凌善类,则报应恐立至。至诚如神,其信然欤?  讲堂嘉奖  家父庐墓劝病,乡里咸以为奇闻。六家子宣讲堂赐诗嘉奖,而以家父之名与字冠顶。诗曰:『树德立功在此时,桐焦何虑少音知。凤兮致慨深悲悯,仪表群伦尔勿辞。』家父得赐诗后,愈加奋励。以为『仪表群伦』四字,非常重大,故对于伦常道理,时加研究,不敢忽视云。  家父得蒙赐诗,而于仪表群伦四字,非常注意。是诚自立自爱之尤者,岂自暴自弃者所可比拟也哉!  矜怜孤寡  有伯父王树春者,系家父之堂兄。父早逝,以其为梦生子,故娇惯。长则不善理家计,因而贫困异常。三十余岁即弃世,所遗子一,女三,及老母妻室六人。用度维艰,家父时常补助。及伯祖母逝世,长女出嫁,家父正当庐墓之际,乃商之伯母及族兄同一居。伯母及族兄王国珍,均甚赞成,乃同一居。家父奉伯母如母,视族兄如子,视族姊妹如女。二年后,即为族兄完婚;次,三女出嫁;使孤儿寡一妇,各得其所。经营数年,族兄且将自己以前典出之田地一一赎出,因之成家而立业。然家母及国华得在外读书,无家事之累,家父亦得于庐墓后在外劝善,颇赖伯母及族兄之力,所谓互成其德也。同一居七年,因善德当事失败,外债太多,不能照常度日,始分居焉。  为人正是为己,知之者多,而行之者少,以其未加考察也。家父与伯母同一居,本为矜其孤而怜其寡,乃自家人因得脱身,读书而劝善,岂非为人正所以为己乎?两利乃为大利,信然!世之同胞兄弟,析产分居,不能相容者,盖未悉两利之道耳。  犯家不较  族祖父王清安,有田五亩余,典质于家父,已十余年。地邻李清荣,未经通知家父,即强迫王清安之子出具卖契,言说业与家父说明。次日,有中人来说。家父曰:『我家人少,不忧饥饿。他家人多,恐怕饥寒,正宜置此田,况又为地邻乎?即无款作赎,亦可耕种,决无异言。』家叔王树永,时与家父同一居,因言:『是我王家田亩,又在我辈手耕种十余年,岂能令彼霸去?』家父曰:『此事我为主,与汝无干。』家叔曰:『果如此受气,不与汝同一居。』家父曰:『我一言既出,决不争较,分居亦无不可。』家叔果因此分居焉。次年,该田竟为水完全冲去矣。族人曰:『某田王君种十余年,甚得利。李某欺霸,未逾年而冲去,真咄咄怪事!』  谚有云:『妻子不让人,田产不让人。』既为王家之田,又系典质在先,未经通知,强迫地主出卖,此乃法律所不容,人情所难过者。而家父竟毅然不顾,家叔因而分居,亦不变其初心,意志之坚,度量之宏为何如乎?次年,为水冲去,人人称怪。天理不容,孰能知之!  六、赴东  注重女学  家父自入宣讲善堂后,对于家庭之棼[棼:fén,通“紊”(wěn),纷乱,紊乱。]]乱,社会之窳[窳:yǔ,腐败;败坏。]败,澈底研究,虽皆由于男子之主持,而女子之累及家庭社会者,尤属不鲜。故常倡言非兴女子教育,绝非釜底抽薪之计。但因系农人,不能自立学校,而听者皆以为迂远无济,故不能见诸实行。某年,闻杂木林子有设女学者,迫令家母前往读书。时家母年三十八岁矣。幸在昔好念经,识字无多,尚可入门。至彼皆读女四书、烈女传等。其时女子教育,官府尚未兴办也。  女子不受相当教育,直接累及家庭,间接害及社会,其理繁迹,不堪缕述。惟上而士夫,下而平民,佥以女子受教为无用,不知创办,不知改革。家父并未读书,而竟念及女学之重要,一闻女塾成立,迫令家母前往读书,其见解之真,力行之笃,为何如乎?厥后创立女子义学,几遍数省,基于家母读书之力也居多。星火燎原野,涓滴成一江一河。其信然矣!  兴学致谤  家父既知女学之重要,故每劝善时,辄对人研究。久之,信者颇众。又因家母入塾,粗通文字,乃于某年在根德营子秦宅,实行设立女校,学生至六十余人。其他村屯,见而仿设者,至六七处。统计女生之入塾读书者,达三百左右。地方人不知详情,谣言四起,且登报,谓家父系红灯照首领,明为女学,暗一习一邪术。当时朝一阳一改县为府,王知府乃斌,字恩普,勤政爱民,乃将家父传于朝一阳一,询明情由。谕知亲身往查,当经赏给书籍甚多,疑谤乃止云。  女教不兴久矣。以区区乡僻,设立女学若干所,真为普通人民所梦想不及者。生疑谤,造谣言,又乌足怪?幸地方官,澈底详查,未致受累。可见公道自在人心,真理不容混淆也。  性理疗病  家父知气禀致病之理,劝病甚多。藉悉人之气质,均禀五行性,详加研究,即声音颜色举动等,而查知其气禀之偏。朝一阳一南,北四家子村,有赵万金字品三者,体素弱。年三十岁,即患瘫症,家贫,未成室,赖其母及兄嫂等服侍,七年不能动转。家父至其村讲善书格言,知能劝病,每在人家讲善书时,其兄及侄辈背负送之往听焉,及饭时,方接回。家父至其家告赵先生曰:『汝之禀性为水土性,好生愚气,所以成此瘫痪耳。汝凡遇不愿意时,气血即成黑色,汝宜详查。』告知后,乃细心查考。次日,又听讲,一旦恍然,双手鼓掌曰:『我病好矣。请扶我来,我将自己行走,不待背负矣。』大家不相信,乃用一人扶持,果自己行走。次日,且不需人扶,自持棍而行。三日后,且弃棍而运动自如矣。人问其故,赵先生曰:『我将病鬼拿住,摔死了,所以才好的。』盖自己知烦气之来,故认为病鬼耳,非迷信也。  气禀所拘,明德不明。圣人垂训久矣,奈世人不察,故疾病祸患,相因而至。家父洞悉此理,故能却宿疾。不知者,非以为神妙,即以为诞妄,实未之详察耳。  至诚感神  家父曾在锦西及锦县一带,奔走劝化,二年有余。当有六家子宣讲堂主管张铭齐,主讲李韵清,均是倡办发起之人,甚有功于地方。后以年久,宣讲之事,日见衰退,又因学校将宣讲堂房院占据,地方人更不加重视。张李二公在六家子堂内,用度维艰,债累至千元之谱。贷借无门,募化无法,时遭六家子街中人之白眼。某年七月间,家父率二人至堂内,探望张李二公。二公曰:『凤仪汝尚能来看我等乎?听说汝在外,善缘大开,我等在此,穷城坐困,大神无灵,令我等遭乡人之白眼。本街烧锅执事宋老永,曾指我二人名曰花舌子,我等因负债于彼,不敢与之较量。当年讲堂盛时,锦上添花者甚众。今日衰落,雪中送炭者无人。』语际,二公潸然泪下,若不胜悲者。家父见此情形,中心不忍,乃问曰:『共有多少债务?』二公曰:『一千元,即可还清。』家父曰:『只为一千元之款,竟如此作难,且令他人指骂我乎?』二公曰:『既如此说,凤仪弟,能设法乎?』家父曰:『我无法,神且无法乎?此事在我,倘若办不到,岂非神误我乎?岂非枉信神乎?』二公乃为家父叩头曰:『凤仪弟是最有信用人,我等相信无戏言。』家父曰:『二位兄台既如此,我且令一人出此款,二人则不用。』二公又与家父叩头。家父曰:『本年腊月十五日,还账便是,请勿虑。』二公大喜。次日,家父仍返锦县一带而去,但始终未提募款事。及至冬至月二十日,乃与同人邱老柏者,提说六家子宣讲堂债务事,请其向锦县城内麻宅提说。因麻东家有病甚重,经家父劝愈,家境甚裕,又有出款作善之言。邱老柏系介绍人。邱老柏提说此事,麻宅以为太多,竟未允。家父见不妥,私行立志曰:『我决不向第二人说此事,我看真有神否?』如至腊月初十日,不出此款,惟有投东海而死耳,决不为此世俗迷信人也。自此对募款事,概不提及。且对于麻宅,亦不似在先之往来,恐多心也。腊月初九日,因为他人带信,清晨至麻宅,厨夫禀知上房。麻宅夫人曰:『他可来了。』家父闻之,深以为怪。少顷乃请至上房内宅,告知前三日,东家犯病,且说非与王善人一千元不可。不然,性命不保。我已四处探询,未曾得见,非常着急。今晨来到,真是万想不到。用饭后,再与东家会见可也。饭后,麻东家言说我犯病时,梦中有人告我,非如数将款一交一付王先生不可。不然,性命财产均有危险。此事不可令他人知也,恐他人谤我。故特遣人寻找先生,数日未得消息。今日自来,太巧了,可将此款亲手持去,我心安矣。说毕,即令内室,将款点一交一。家父曰:『既如此,我则收此款。不然,我向不化缘,前次所以提者,因东家有话故也。』麻东家说:『不必多言。』家父乃将款带回,时已腊月十一日矣。是日,由锦至暖镇,途中非常难过。以为劝善多年,所有善事,均被他人作去,而至亲近友,并无一人能出财作福者。又思神道之妙,真不可测。此次若非神助,则定为海滨之鬼,葬身鱼腹矣。是日宿于暖镇。  家父常谓信天天必灵,信神神必灵,倘若不灵,则不可信。此次之募款事,家父以为宣讲堂信神,而神若无灵,岂非被其愚弄乎?因之立志,专看神之灵否?神若无灵,即投海而死,与世绝缘。至时,果有特殊作用,不待家父之相问,竟而自言非出资一千元不可,家父信神之念,乃益坚矣。因之常曰:『非神之无灵,乃自己之不诚耳。』古有云:『诚能动物,诚能格天。』孟子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信乎?诚之为道大矣!』  至诚感人  家父自锦县麻宅返里,带洋千元,途中悲切。是夜,至暖镇赵宅(系表姑丈家)。赵文友,乃以小贩为业者,用度稍裕,是年开花铺(即弹棉花出一售)。因素仰家父之名,终未会见,一旦至其家,非常欢迎。并言久闻大名,能知家庭盛衰,子女成败之理,请将我家详细查考,将来结果如何?彼时赵姑丈已有四子,长次三,乃前房所遗,四子则姑母生也。当时且有一幼一女。家父曰:『我自讲善以来,家族亲戚,真信我者,无一人也。我今日自锦来,途中甚悲者,正为此耳。』赵姑丈曰:『我愿为第一信徒,请表兄从实说出,凡做到者,无不遵从。』家父曰:『果如是,则汝之家庭,宜改良过法。否则,汝之长次等子,必不服从汝,且恐做不法事。』言至此,姑丈愈信,曰:『现在果然矣。』盖其长次子,在家庭常行窃取,且逞蛮横也。家父因言:『如欲其为善类,必将汝家资施助公益一半,否则无他术也。但如果实行,汝之幼一女将难存在矣,以其为破家而来故耳。』姑丈慨诺,乃将所存之棉花一千斤,完全施助。彼时价值,恰为一千元左右。家父至六家子讲堂,令派驮户赴暖镇取棉花,还讲堂债务。而麻宅之一千元,则放赈于六家子西村受雹灾处。放赈之风,亦自家父始。  施财以助公益,则子弟可为善类。此非迷信,盖有理焉。人生莫不有倚赖性,家资饶裕者,其倚赖性必大。稍裕次之,微薄者更次之,贫窘者则或纯然独立家业也。返观社会中,白手成家者有之,创作事业者有之,讵[讵:j&ugra一ve;,岂,怎。]非佐证耶!赵宅之子弟,因未受相当教育,而姑丈又系小贩营生,虽无大过恶,其平日之说谎话,使机变,商界恶一习一,在所不免,子弟等一习一之既久,所谓鲍鱼之肆,久不闻臭者也。年龄既长,安得不施行乎?而且既无生母,又必隔阂横生,家庭恶化,亦属必然之势。家父令其施助公益,一则去子弟倚赖之性,二则树父兄慈善之名,使子弟等有所感而不敢作非分,此乃自然之理,毫无迷信存乎其中也。深恐闻其事者,颇滋疑窦,故附斯言。未识明达以为然否?  舍己救人  锦县城西十里台北村(一名后张家)张宅,因争产,张五之子将其堂兄枪杀,凶犯逃亡。堂兄之母控张五纵子行凶,送官究治,陷于囹圄,已阅三年。张五之长子张成武,知家父与其伯母素有信用(因在伊家做活多年),又善劝导,乃躬请于家,劝其伯母。经月余,其伯母已略有转机,将呈请官家释放张五。此时恰值国华之内室病甚剧,大有朝不保夕之势。彼时余年尚幼,且在外求学,除家母外,别无他人主事,乃派专人请家父回家。恐不深信,次日又派人前往。相距一百四十里,星夜赶路。家父曰:『人的生死,是阎王管,我回家,能教他不死么?』无论如何,非将张宅官司办完,不能回头。终未返舍。去者败兴而返,谓家父不尽人情。但张宅两造,非常感动,曰:『为我家事,家人生死且不顾,真异人也。』因此而完结之心愈切。三日,即呈请释放,甘愿完结,以全手足之情,而国华内室之病亦渐痊。及至月余,将张五先生释放到家,乃返舍。  家人有病几死,两次送信,而不为所动,是真为人谋而忠于其事者也。盖家父之心,以为张宅之事,既有动机,一经搁置,则夜长梦多,变化莫测。家人之病,未必当时解决,往返徒劳,无济于事。况死生有命,本无关于自身之去否,故漠然无所动于中,而专一其事。非有真识见,真定力者,又乌乎能?彼常人之以情立论者,当不悉其意也。  集款救民  家父在地方劝善有年。劝病立学,信从者日众,对于家庭生计不加闻问。公款则一文不用,凡有财款关系者,概不经手,以故人皆信之。朝一阳一南羊山镇当商永庆当,出帖票甚多,竟告荒闭。所有铺垫家具,不能抵生息银两(国家生息银),因之民皆以为忧。盖以帖票不能换,受害甚钜[钜:此处同“巨”,大。]也。家父闻知,乃提倡信者出款,接收永庆当,代换钱票四十余万吊。乡民均欣欣然有喜色,鼓掌称庆焉。  商票荒闭,即为废纸。乡民之贫富,均受其害。当此之时,集款接收代换钱票,经此一番周转,贫困之民,如涸鲋得生,所谓富者生贫是也。然素无信用者,断难办到。语云:『民无信不立。』又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信之为用大矣哉!  经商失败  羊山镇永庆当,既经荒闭,乃提倡集款接收,改为善德当。先换帖票,次则获利时,以一成开支,一成归红利,一成作为义学基金。议既定,乃招请商人开办。因用人不当,尾大不掉,竟致失败。所有集款,除换钱票外,均行任意浪费,不遵定章,以故除令款东自一由领款外,竟致债累四万余吊(约在五千元左右)。家父见事不可为,力亦难支,将善德当荒闭后,乃赴东省营口及海城劝善云。  失败与成功,一面在天,一面在人。当年经商失败,实由于用人不当,及法规不清。因家君本系农人,对于经商事,本属行外,事权又不统一,安得不失败也哉?  奇语耸听  家父赴东省,始至营口宣讲堂助讲。该堂主办人向家父曰:『君之劝人颇诚恳,每月与以薪水八元,可以长期在此助讲。』家父曰:『我为劝人而来,非为薪水而来。』虽每月八十元,亦不能长期在此。遂辞而赴海城,到腾鳌堡宣讲堂。某日,登台讲演,当众宣言:『今日外国医学,专讲解剖,又用爱可斯光,照见病在何处。然则我国,有不用爱可斯光,一见即知病源之所在。如有特殊疾病,信念颇坚者,且可使其病由口中吐出(此所谓吐出者,即指悔过而言),不用解剖等手术。』当时听者,以为奇谈,置而不问。惟有腾鳌堡西村周正堡人,张鉴容字雅轩者,亦在座,起立问曰:『此人何在?』家父曰:『即我也。』张雅轩默默无言而去。  俗云:『少见多怪』。又《原道篇》云:『甚矣!人之好怪,人之知识不齐,莫过于我国之社会。而多病之人,又莫过于我国之家庭。』家父故为此大言,固所以耸动时人之听闻,然亦非故为大言欺人也。确有其理,并确有其法,不知者,以为奇异不亦宜乎?  悔过疗病  家父在腾鳌堡宣讲堂,宣言能令人吐病等语,张雅轩记之于心,非实行试验不可。次日,另换衣服,假作不忍识者,到宣讲堂,询家父来历,并问及能劝病等情。家父言:『信者得救。』乃将家父接于家中。次日,介绍于周正堡王宅。病人王恕忱,与张雅轩同年同月,面貌性质,均相似,以故二人相得甚洽。为伊病,屡经设法,亦未见效。闻家父劝病,不索报酬,又为试验其能否奏效,故特请焉。至王宅,家父并不劝病,但讲善书。张雅轩颇滋不悦,问讲何书?家父曰:『讲《妇女家训》。』张雅轩曰:『我家三岁儿皆能知之,何用讲?况我请来为劝病,非为讲书。』家父曰:『讲书即是劝病。』张雅轩不答而去,以为欺人太甚,但念年岁人,不过食饭几顿,未下逐客令耳。三日后,病人王恕忱曰:『听讲时,我腹中病起作用甚大。』家父曰:『既如此,我告汝一法:当晚饭后,须将汝家人,请至一室内,由长而少,专述汝以前之生气事,如何触犯老人,某事如何不愿意,某事如何不趁心,要从头说起,不怕多。能如此,汝病即可吐出。』告知后,家父乃宿他人家。是夜,王恕忱如法而行。先在祖先堂前焚香行礼,然后向父母行礼,跪述以前之不孝等情。说至半小时,其父曰:『汝尚有良心乎?我替汝说,汝且听之。』王恕忱跪听。须臾,觉作呕,移时[移时:过一段时间]果大吐,如痰沫,如米粥,如水等,几至两面盆之多。吐毕,腹内甚空,除力弱外,腹中病冰消瓦解矣。次晨,王恕忱之父告知家父,并告知张雅轩。张雅轩私问病人曰:『王先生向汝吹气否?念咒否?用药否?』王恕忱据实以告,毫无他术,但因述过,竟作呕,故将腹中病吐出耳。张雅轩曰:『此等治病术,我非学不可。』因而深为佩服。  以前之过恶,即一阴一气之聚集。良心如日光,过恶如积雪,日光一照,积雪顿消,此即一阳一长一阴一消之理,不过人未之详查耳。王恕忱之吐病,确有至理,并非奇妙也。  顿遇知音  家父在海城腾鳌堡,因劝病,愈者甚多,若王恕忱之吐病,尤为奇闻。张雅轩知为奇人,甚为羡慕。某日在途中,与家父谈,家父与之讨论善功德三字。盖平日所谓作善者,如施衣赈食,不过救一时之困难;若功则效力较远,十年或数十年;德则千古不朽。张雅轩曰:『今日欲作德,何事为先?』家父曰:『除尽伦常外,惟办义务女学,提倡妇女道德,是最大之德行。』因社会家庭,非有贤妻良母,不能根本解决。官立女学校,但以智育体育为重,蔑弃女子道德,争尚自一由,竟仿欧风,倘非人民方面,提倡女道,昌明母教,将来伦常败毁,不知伊于一胡一底也。张雅轩曰:『既如此说法,做不做在我。』家父曰:『何事在汝?』雅轩曰:『即先生所说之女子义学是也。』家父曰:『兹事甚非易。』雅轩曰:『我立志三年穷。』于是在周正堡村设立女子义学,而后,迁于腾鳌堡。今日之淑贞女校,即其创设者。  家父知母教之关系甚大,故注重女学。在朝一阳一方面,提倡稍见起色,以经商失败,均皆停办。不得已,而赴东省。幸遇张雅轩,深信不疑,矢志提倡,以后竟至义学遍数省,真可谓得遇知音者矣。  与学被挫  家父初到海城腾鳌堡,宣讲善书。镇北张忠堡,有房忠仁者,娶后妻,对于前房子女,恶感甚深,因家父之劝告,顿改前非,并愿设立女学。某日,讲《宣讲拾遗》之『爱女嫌媳』章,内述虐待儿媳情形。当时听讲之少女,因感动而落泪者颇多。家父曰:『汝等良心甚大,何不读书乎?』大家皆曰:『如果立学,我等均愿读书。』因返锦县,请于瑞瑛女士,前往教读,房忠仁等承办,学生五十余名。因张忠堡系辽一阳一县界,教育局对于教育非常干涉,闻说立学,立即查视。考查教师,既非正式学校毕业,认为不合格。言及如愿设立,非另派教员不可,否则即须解散,无论如何,不得成立。当时并将学生等所读之书,逐一检查,以为宣传邪教,倘不即日解散,定行一并惩处。家父曰:『既不令成立,当即遵令解散可也。』解散时,学生均痛哭不止云。  设立学校,本应遵章,教员既不合格,难免取缔。但失学女童太多,不能设法补救,惟取缔是务,是则官方大不应尔者也。家父立学,本为提倡妇女道德,并不注重文字之深浅,然此又安得官方之谅解也哉?  劝愈沉疴  有刘自一阳一,字玉清者,海城宝石山人也,性甚板滞,见家庭及乡一党一之人,无一当意者。兄弟数人,虽同一居业农,而工作则各不相谋,久之腹内成痼疾。前奉天宪兵司令陈兴亚,乃其内兄,因系东洋留学,甚信医院,令赴中外医院。诊治数年,均不见效,且日见沉重,至饮食不进,每日买人乳数匙,以延生命。后闻家父能劝病,乃请至其家。家父为之讲五行性,并告知刘先生,为木克土之本性,倘非自化其性,定然性命不保。且言汝素不好言笑,宜见人即说话。于是,刘先生将以前之种种逐渐流露,而病竟日见轻减。三日后,家父曰:『汝之病是日积月累,属于慢性者,不可求急效。我五日后自来,不必去接。』届期,来与之谈话一二日,已而又去,曰:『我七日后自来。』至期又来。三次后,刘玉清先生随家父游行劝善矣。陈司令闻之,咄咄称奇,曰:『真可谓起死回生人也。』因之对于海城女子义学,函知海城县教育局,特别照顾,不可取缔。海城之义学发展,端赖乎此。  化气质以疗病,是家父独得之奇。有真理,有真法,并非奇事。奈世人不察,动辄目之为怪,盖未详加研究故也。刘先生性质板而不活,见家庭社会人,无一趁意者,安得而不致病也哉?家父用性理医疗,可谓得其道矣。  兴学怀德  海城女义学,既有张雅轩等尽力倡办,劝病之术得之者,亦有多人,家父乃率数同人到怀德顺山堡徐宅,因其家老太夫人,患心口疼病有年。家父等专为讲老母一之道及其性质,并以同人假扮为老太太状,形容当老太太的声音笑貌。徐宅老母见而乐之,笑至二小时之久。自此,心口疼之疾竟断根而永不犯矣。徐宅因之创设女义学,并施助学田,建筑校舍。怀德之女义学,因之大见起色,入校者人数颇多。  既开风气于海城,又兴女学于怀德,可见有志者事竟成也。然其所以令人心服者,一则化气禀以疗病,一则讲伦常以齐家。社会人心,以为人之最足患者疾病之苦,其次则为家庭之变。家父有见及此,故以化气禀为却病之方,以讲伦常为齐家之本。君子之道,然而日彰,其信然夫!  兴学德惠  家父既在怀德提倡女学,当时之信从者众,于是又到德惠、农安等县。某年,在德惠县孔宅,招集义学女生,讲一习一妇女道德,其他文学功课,暂行停止,专研究家父常讲之三界五行等道理,必欲讲到躬行上为止。并且实行表演,以便目睹,力避学而不一习一,一习一而不行之弊害。甫经月余,即有十数女生,如侯向琳、王贵贞、刘素荃等,对于妇女道德,口能言而身能行,并誓言尽力赞助家父,宣传女子道德,提倡女子教育。于是,家父之劝病及治家等道理,日见推广于东省矣。  传道授徒,圣贤之往事也。家父在东省,提倡女教,竟至招集多人,详加研究。平日令其在父读书,知书识字,及讲一习一时,令其口讲而身行,实行表演,并能自愿负责,讲演道德,提倡教育,可谓传授有法。无惑乎足迹遍数省,名誉及远方也。  七、兴学  集款清债  家父在怀德、德惠等处倡办女学,并设立讲一习一所,研究女子道德及家庭伦理,而彼时海城腾鳌堡淑贞女校,因建筑校舍及各项费用等,已累债二万余元。家父以为既提倡于先,不能不赞助于后,况事同一体,义学之女生孔[孔:很。——急;——武有力。]多,更宜尽力维持。然零星募款,不如自动捐助,乃在德惠、怀德等处各地,扬言次年正月,在腾镇淑贞女校开会,选择道理明达及热心公益人才。于是,家父等率数人先行返腾镇女校。因该校债务太多,不敢显然入校,趁早晚之际,潜行入内。及至年终三十日晚,无人催债累时,始敢扬言北省来人,盖贫困已达极点也。次年正月开会,所有校内债务,均由孙焕然负担,然未曾清还。及至秋季又开会,北省人男女两界,接踵而至,几至数百人。嗣[嗣:接着,随后。如:嗣后(自此以后)]经安达杜绍彭,怀德徐东家等,均行莅止。女生讲妇女道德,甚有成绩。家父乃言:『女子教育目的也算达到,本校债累宜清还矣。对于捐助款项,或取被动,或取自动,请大家核计。』众问曰:『自动被动,如何区别?』家父曰:『我说某人捐若干,是谓被动;自己出心,甘原捐助若干,是为自动。』大家皆赞成自动之说。因设黑板,随写随抄,自行登台书写,未半日,竟得捐款三万余元。除清还债务外,尚余万元左右。家父曰:『此皆办学者数年担负经营之功也。』  募款之事,乃最难事也。或以势力压迫,或以情面难却,否则因迷信神佛,妄祈福寿。真正出于自动,而乐为捐助者,实未之或见。家父之募款兴学,均出于自动,丝毫不假情面,卒使数万元之债累,一扫而空,且令余积,非众意素孚,洞悉兴学利益,又乌乎能?且款之为物,用于正,虽万元立尽,亦属有功;用于偏,虽一文妄费,亦属有过。若助款兴学,直接裨益于人类,是诚最上之用款法也。然非深明其理者,则决不肯为。噫!公益之难于兴办也在此。  受辱不辨  家父在德惠孔宅办理讲一习一,因地址狭小,乃在北村,设立一班,该班与慈善会比邻。家父讲究妇女道德,人咸佩服。会长毕惠卿曾在军界作事,见家父在彼,信从者众,恐该会将受影响。某日,招家父至会,毕会长怒言相加。言汝本一农夫,有何知能,竟敢来此设教立学,所讲者谬误支离,更不宜于社会,非驱逐出境不可。当时随同家父之人,几不能忍受,势将与之动武。家父曰:『士各有志,人各有心。我与汝见地不同,当不能相合,所谓隔界是也。决无一言以相忤。』说毕,唯唯而去。毕会长竟自行请罪云。  人当在势力压迫之下,任何辱骂践踏,均能忍受,此常例也。若当势均力敌,则不能忍受矣。至多人赞成,势力较大于对方,而能受辱骂,不与之较,殊非常人所能者。家父在德惠,信从者甚众,而能甘受辱骂,但云隔界,不与之较,且毫无怒意,是真常人所难能者。廉蔺一交一欢,为千古美谈,良有以夫。至隔界之言,常人或有不悉其意者。家父谓今人多以禀性主事,故专用势力。若以天性主事者,决不施行辱骂于人。毕会长虽为慈善会长,而仍以禀性主事,家父专以天性主事,岂非隔界太远乎?  挥之不去  家父于某年赴安达,人有赠以盘费者。家父曰:『有火车费即可,到安达站,则到慈善会。我向未带过盘川路费。』辞而不受。某日,由中东路火车到安达站。下车后,直赴慈善会。入门后,与人行礼,不起立。问曰:『汝何处人也?』家父答以朝一阳一。会中人答曰:『朝一阳一人无好东西,快去。此处警察有命令,凡外来人,无保证者,一概不留。天将晚,汝等快找店住。』家父曰:『我闻贵处,地旷人稀,又甚富厚。平常人家,来人吃几顿饭,是满不在乎,非同我西城人之吝啬也。』会中人曰:『不要多话,请快走开。』家父曰:『既是慈善会,我等本是一家人。今日如要走出,岂不伤了感情。无论如何,我等必须住下,方见得无意见。』会中人说:『我皆用过饭了。』家父曰:『有剩饭也可,不然,饿一顿也不要紧,明晨再用也可。』会中人见屡逐不出,乃以冷饭与之食,并留住一宿。次日,乃往访善东家,并未说知不留宿等情。傍晚,又回慈善会,仍是推辞,家父仍旧依赖。六七日后,劝病甚多,争相迎接,会中人始知非礼,告之曰:『前日之所以不留宿者,因有朝一阳一人某,在本会窃衣物而去故也。幸先生之大度包容,不然,岂非一交一臂失之耶!』家父曰:『慈善界又有何说?初见时难免如是也。』  家父常说:『人须有志,不可有气。动气者小人,动志者君子。』故凡遇挫折,则立志,不令人佩服不去也。此类事平生所遇者甚多,特纪其一以为纪念耳。  扩大讲演  家父至一江一省安达站,劝病颇验,名振于慈善界。后乃知为王善人(家父之名字,外人多不知,均相传为王善人),因介绍于安达县之大慈善家杜绍彭。杜君延至其家,研究修身齐家劝病化人等道理,杜绍彭及其家人无不悦服。乃立志愿将奉吉热三省崇信家父之男女两界人员,均行招集安达县城,开一盛大家庭研究大会。民国十四年冬,印发公启招请,会期定为两个月。当时除本城临时听讲者不计外,男女两界,八百余名;女子义学学生女师等,五百余名;清修派女子,七十余名;余者为男界学董会长等。分为四讲室研究,以家父为批评总主任。记录讲述成绩,出《家庭集锦》一书。家父之一声誉,由此洋溢乎四省慈善界矣。次年,乃组织游行讲演一团一游行各县。所有开会及讲一团一等费用,均由杜君绍彭担任云。此时,奉吉黑三省之女义学已达九十九处。  家父劝人化俗,专从修身齐家入手,而修身又以化禀性除一习一性为先。此理本极平常,而应用最大。杜绍彭先生认为此是劝世化人之第一法门,故成立大会,不惜资金。又举办游行讲演一团一,以广宣传,是诚可谓家父之第二知音者也。家父提倡女学,奔走劝化二十余年,竟遇杜绍彭先生实力赞助,扩大讲演,是亦可谓天与善人相得益彰也乎!  名士赠言  家父在海城辽一阳一一带劝病兴学,经日既久,凡家道之不和,宿疾之累身者,无不争相欢迎。有白永贞字佩珩者,辽一阳一人也,系清代贡生,成为士林中之翘楚。曾充奉天省议会议长,学品冠奉省,名下士也。某年,家父至其家,为之述自身对祖考兄弟宗族等往迹,并言及得以稍解性命之原理。白议长作而言曰:我今日始知『人之初性本善』之理也。因持宣纸特书『所过者化』四字以为赠,并纪数言以资纪念。本录首页即其真迹也。其文如下:凤仪王老先生,籍隶朝一阳一。少时家贫,未获从师问字。稍长,目睹社会风俗之不古,推其原因,实由于家庭教育之不良。遂立志提倡讲演,与父言慈,与子言孝,正墨子所云走而行义者也。又其劝导之法,先从女界入手,所到之处,翕然风从,人佥以老善人称之。贞幸得与闻其绪论,因书此四字奉赠,以志向往云。  古有云:『一经品题,便作佳士』。又曰:『一登龙门,声价十倍』。家父原为一不识文字之农夫,而所谈之道理及行为,竟为一省之名士所赏识,赠言纪念,是亦可谓一经品题者乎?一登龙门者乎?厥后官绅士宦之家,争相迎接,几乎酬应不暇,此岂无故而然哉!  改善婚俗  家父游行劝导,见各地一习一俗,女子出嫁均以财产势力为前提。其无财产势力者,必需多金,始可成婚。及娶妇过门,而债台高筑,甚有终身不能脱离债务者。男女双方,一交一受其累。家父曰:『今日之成家者,乃破家耳。因创设女义学,令女子读书明理,不贪财物,营自立生活。结婚办法,以绝对崇俭为主义。故凡女子结婚,对于男子方面,一切财物,不得收受,亦不张筵设乐。但举行婚礼,男女主证来宾等,便酌而已。首倡者为张中天与沈荣莲女士(系海城腾鳌堡人)。此风一倡,效法者多,定名曰崇俭结婚。  我国婚俗,至今未脱买卖式。以故中上人家,有财产势力者,结婚甚易。而普通人家,直以金钱为婚配之目的,不问年龄之当否,程度之何若,故男女双方,或成怨耦,或服债务。为一时之婚配,贻终身之苦累。有心世道者,无不惄[惄:n&igra一ve;,忧郁,伤痛。]焉如捣也。家父从女子方面劝导明白,自劝崇俭,改良婚俗,此岂一朝一夕之故哉!虽作法近于矫枉过正,而积一习一既深,不得不然,逐渐改善是在后之行者。  提倡奖金  家父鉴于国人之奔走慈善者,或于中取利以致谤,或生计维艰以中辍,是非人心之不善,实原作法之不良。于是提倡奖金储蓄法,定名曰立业储金。凡在义学之男女两界,服务有年,而品行志愿均堪嘉许者,提倡公益奖金。其基金数,自三百元至一千元,按劳绩之大小,责任之轻重,共同讨论应得奖金若干。每年按年利二分支给利息,并由利息中扣留二成,积于本金之上,取年愈久而得利愈多之意。其利息非本人不得支取收受,而基金虽本人亦不得干涉。初次获得奖金者,男界则为张雅轩,女界则为关化行,盖皆创设女义学之领袖也。此法一行,尽义务于慈善界者,莫不欣欣然有喜色云。  无恒产者无恒心,圣贤之名论昭然。彼不事家人生产,而甘心服务社会者,皆奇特之士,而非所望于常人者。慈善为怀,莫不同情。但久而行之,内顾多忧,生计逼人,不能自谋,又乌能为人谋乎?公益奖金之法,既不令其超越范围,自可俭以养德,又不令其干涉基本,免致有所恃而不恐。扣利作本,年愈久而愈多;多利资生,不待劳而可获。为慈善界开生路,为社会人作模范。无惑乎赞成者众,而善人日见其多也。  临财不苟  家父在一江一省开会后,颇蒙各慈善界所欢迎。杜绍彭先生提议,家父东来十余年,义学林立,讲演之成绩尤著。而昔年在朝一阳一羊山所开设之善德当,原为学校基金,其债累,至今尚未清还,宜筹集相当款项,本利清偿(约需洋八千元左右)。既可以全信用,又足以显功德,乃将此意提说于家父。家父曰:『朝一阳一债务宜朝一阳一人还之。我之东来,为化人而来,非为化缘而来,我之所以令人可信者,以向不化钱故也。今如从众议,知之者,以为还债;不知者,以王善人要大钱不要小钱目之,岂非令人一大惑乎?』终不允。杜绍彭赞成曰:『洵可谓有价值人也。』后此债由朝一阳一李连城(字赵璧)先生弃产清偿矣。  人之所最好者财也,人之所最恶者债也。好之故欲其有,恶之故欲其无。家父之因公负债,几至四千元之巨,而拖欠未偿,约阅十余年之久。一旦有人设法代偿,是真朝夕祝祷而不可得者,家父竟辞而不受,却而不允,非容心负债而不偿也。以奔走东省二十余年,倘携此巨款以去,则半生名誉,廿年成绩,一旦失去将无法恢复矣。古人云:『临财不苟,见利思义』。家父其真实践此言也。然则杜绍彭之赞成良有以夫。  名士赞词  家父同志高元中,字正午,海城人也。追随家父二十余年,故对于家父所讲之道理,洞悉一切,详尽靡遗。某年,率讲演一团一赴关内乐亭县讲演。当家庠生李毓麟探询一切,分修记录,以广宣传,定名曰《修齐宝录》。并作词以为赞。其词曰:  孝哉王公闵夏游,人伦之至品最优,济世觉民志不侔。  闵:勉力,勤勉。  侔:móu,比拟。  方今男女不知羞,昭昭仁义一笔钩,互相争贪结怨仇。  以致东亚与西欧,滚滚烽烟动人愁,炮雷弹雨几时休。  可怜苍生遭践蹂,谁无父母泪盈眸,天心悔祸将难收。  特生王公展鸿猷,大而化之妙运筹,治国先从齐家求。  猷:yóu,计划;谋划。  讲演家教八方游,劝人孝弟改过尤,并讲四维兼性柔。  广设义学亦有由,三从四德重女流,养成母教仉氏俦。  仉:zhǎng或zhāng,姓。孟子的母亲即为仉氏,以择邻教子出名。  俦:chóu,同辈,同一类的人物。  恢复邹风化神州,讲演立学双方谋,两相补助用心周。  邹风:邹国的风尚。这里指孟母教子之风。  达到目的遍全球,事父事长善风留,天下一家无庸忧。  庸:yōng,需要。  四民安居乐悠悠,王公功德被五洲,万古芳名青史修。  浩然之气贯斗牛,作善岂但福禄遒,天锡哲嗣绍箕裘。  遒:qiú,聚集,汇聚。  天锡:tiānxī,上天赐予。  哲嗣:对别人的儿子的尊称。  绍箕裘:出自成语“克绍箕裘”,比喻能继承父、祖的事业。克:能够;绍:继承;箕:扬米去糠的竹器,或者畚箕之类的东西;裘:冶铁用来鼓气的风裘。  鲰生慕切把歌讴,不计笔拙挥秃头。  鲰:zōu,小鱼,小杂鱼。鲰生,古代用以骂人的话,意谓短小愚陋的人。这里是谦辞,称自己。  注一:关于三从四德,先生主张性从天理,心从道理,身从情理,以驳旧三从。  注二:民国十七年,关内外女子义学已发展到四百三十七处。  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家父所讲之道理,始而乡村,继而市镇,终而官绅士庶莫不赞同,盖即此心同、此理同也。乐亭李毓麟先生分类记述,以广宣传,并以质诸社会之高明,殊为家父之大幸也欤!  【全文完】  修订记录:  六赴东劝道;--劝导  每节后之附言亦国华之登明,--证明  孔子当为乘田,--尝为  况年关迩,--况年关在迩,  未有不意见横生、衡突屡见者----冲突  及后立志,吃饭时不以目看,,——,  对已则知足,融融然而常乐——己,很多“己”错成“已”  人饿己饿,后稷之所以教稼;人溺己溺,大禹之所以治水。人饿己饿--人饥己饥  平日之昏定晨省、冬一温一夏清等--凊  堂上一发命令,当时即作能论。--罢  专以尽子孙天识为旨归。--天职  每食皆令其在伙房,儿辈且有言骂者。。。。况汝儿女辈,言骂一交一加,--詈骂  吾恐世之能答此问者,且不多观也。--觏  登明----证明  故披星戴月,即栉[]风沐雨,冒寒暑,---原书没有,去掉  宣请善书,以挽人心。——宣讲  然后带至缸窑领(距家三十里)。--岭  书理疗病。。。。伦理理疗---疗病  杨工荫轩力行善事,施衣放米,--原版没有  报告强抢,送至朝一阳一宫府。--官府  家父父曰:『适才何明亮乃尔?』---原版书65页,多了一个,  故尔夜间见明如画,竟得前知—如昼  妻子不让人,田产不认人。--让  次年,为水衡去,--冲  而听者皆以为迂还无济,--远  然掳家父言,则确有至理。--据  至断定不能逾十日,则滴为当时之灵明,--适  『我之米,岂为彼等预佣乎?』--备  年三十岁,即患瘫痪,--症  『我原为第一信徒,请表兄从实说出,--愿  颇滋疑实,故附斯言。--疑窦  病人王怒忱,与张雅轩同年同月,---恕  顿改前非,并原设立女学。--愿  不知『好察迩言』之谓何,  得如许之工资,对已则知足,。。。。如已家—己  故孔子曰:『不义而宣且贵—富  及食华,乃曰—毕  无不登明有据,三画夜始止。----证明。。昼  孰不怒发衡冠以施行对待乎?---冲  食饭华,即促令送归。---毕  夫则施以变横,妇则逞其刁野,----蛮  鸡呜后,一团一一团一围住,---鸣  『有所尤患,则不得其正—忧  该田竟为水完全衡去矣。族人曰:『某田王君种十余年,甚得利。李某欺霸,未逾年而衡去,---冲  绝非斧底抽薪之计。--釜底抽薪  汝凡遇不原意时,--愿意  羊山镇永废当,既经荒闭,--永庆当  ,均行任意浪费,不遵定章,以故除令款东自一由领款外,均行任意浪费,不遵定章,以故除令款东自一由领款外,------------------重复  家们赴东省,始至营口宣讲堂助讲---家父  既非正式学校毕业,忍为不合格。--认为  倘不即日解散,定行一并徽处。--惩处  特生王公展鸿猷,大而化之妙运等,治国先从齐家求。---运筹  却而不允,非容心负债而不赏也。--偿  则半生名誉,甘年成绩,一旦失去将无法恢复矣—廿  当时之信徒者众,--从,多处  我等必须住下,方见德无意见。』--得  乃立志愿将奉吉热三省宗信家父之男女两界人员,--崇信  竟为一省之名士所赏赐,赠言纪念,--识  一切财物,不得收受,亦不张延设乐。--筵  济世觉民志不俟—侔  养成母教仉氏付。--俦  恢复饬风化神州---邹  两相被助用心周。--补  天下一家无庸尤。--忧  浩然之气贵门牛,--贯斗牛  作善岂但福初遒,--禄  不讲笔拙挥秃头。--计  有疑问的句子:  将来伦常败毁,不知伊于一胡一底也。?怎么解释—一胡一底  繁体字改为简体字:  办理——办理  冲动——冲动  张宅东家系读书人——系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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