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魂殇

我终于让自己的泪水肆意的在脸上横流。

刚才，我还带着笑容，认真地唱着红歌。今天，我去了西安，和熟悉的，陌生的，有点熟悉的各色人，说了许多话，严肃认真，有时还有调节气氛的玩笑，除了只有我知道的突然断电般的沉默。

我的车沉默地穿过街道，外面很热，各种沉默的路人面无表情。县城最近拆迁动作很大，熟悉的陌生满眼皆是。那年夏天，我们热恋的时候，这里是一片麦田，我们依偎在这里，凉风习习，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夕阳在道旁的垂柳上，涂抹着无处不在的世俗的金黄，沉默着，没有一丝风。偶尔闪过的几块麦田，只残留金黄的麦茬，无数的伤口风干了痛苦和血泪。我甚至忘记了播放那一曲曲悲伤的歌，我沉默着来看你，泪水无声无息地在脸上流淌。

我静静地站在你的墓碑前，看着那么亲切的你的名字，墓碑是温热的，而那每一个笔画，都像刀一样划过我的手指，刺进我的心。

一张张纸钱沉默地燃烧着，甚至没有抽搐，没有挣扎，平铺在那里，保留着它原来的样子，只是那五颜六色的天文数字消散在世界里，强调着它本质的虚无。

生命会变成灰的，一切终归虚无。

只有几棵小草陪着你，那小草有柔嫩的新叶，不谙世事的看着我。一棵猫儿草绿绿的，却分明染满了红色，像血。小小的柏树上结满了果实，我以前没有看见过。

前几天下了雨，地上布满细细的土地龟裂的纹路。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和两只小小的蚂蚁慢慢地爬来爬去，似乎是漫无目的的。蝉声一刻不停地噪嚷着，没心没肺，像整日议论纷纷的人群。几只喜鹊悄无声息的低飞过去，不知去了哪里。

我低声对你说着话，有一句没一句，我总想来和你说话，但是，来了却不知道说什么。我只知道，孩子们很好，很懂事，你放心，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这些话我说了好些遍。

天空是澄澈的蓝，一大片云也是透亮的，洁白的，一小绺一小绺的在一起，没有拥挤，但丝丝缕缕地连接着，像天使的羽翼。昨天大概这个时候，我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抽烟，一个网友祝我们父亲节快乐，我瞬间泪流满面。我当时抬起头，天空也是这样澄澈的蓝，白云像天使的羽翼，夕阳自得地发出耀眼的光芒。我才知道这么多的节日沉默地过去了，就像那天我没有让宝贝去上画画课，那天的主题是母亲节，但我不能忘，今天是你的生日。

昨晚，我和宝贝走在街上，他忽然问我：“爸爸，你这样整日的操劳，不累吗？”

我把头侧向一边说“不累！”

他说：“爸爸，你真是世界上完美的人。”

我没有说话。也许他知道我心里的自责和哀伤。

远处的玉山清清楚楚的，青色泛着淡淡的白光，山峦有着柔和的线条，山谷浑厚地铺展着，天衣无缝地连接着一道道山梁，那些惨白的悬崖峭壁点缀其中，是亘古不变的伤疤。对面山坡的槐树林，如拥挤的人群，只能看到千篇一律的头顶，微露花白的迹象，一条条弯曲的稍深绿色的皲裂的纹路，暴露了高的低的沟坎，一只野鸟的叫声传来，凄楚而孤单，没有人看得见它在哪里，就深深地沉没了。

毫无察觉中，山的阴影线推到了对面绿毯般的树林的中央，阴阳两隔，如此的不经意和分分秒秒，却又是如此的刀割一般的笔直和残酷，没有任何一棵树逃得掉。

半个月亮悄无声息的升上来，像一片消融不了的寒冰，天使的羽翼已经散落了很多，那一片片飞絮了无影踪。

我站起身，注视着你的墓碑上亲切的名字，墓碑的温热渐渐散去。我抬起头，天空中一带洁白的凤凰的羽翼，在我的注视中，慢慢地却又在倏忽间消失了，一片飞絮也没有。

                     2021年6月21日